“夷吾,来来来——”
管夷吾循声望去,一只鸡雏正飞速踏着灵活的步子向庭前奔去。
“来,过来,饿了吧?吃点米。”
管夷吾双眉紧收,隔着一院的距离望着那少女,素衣麻衫掩不住她眉宇间的钟秀。
“你确定它配得上这个名字?”他抿嘴瞧着那只小鸡。
明月点头,轻轻揉着那一团软如棉絮的鹅黄:“它可是这几只里最聪明伶俐的,你看,这才几天,我喊它名字它就高兴得直扇翅膀,它也知道自己叫夷吾呢。”
手指逗了逗鸡崽下巴,她盯着它笑了:“你说是吧,夷吾?来,再喝点水,嗯,真乖!”
管夷吾摇摇头,嘴角却牵出一条弧度,以箸搅着瓦罐里浓稠的药汤。
四吊钱用了一吊换药,另一吊用来买米买肉,还有一吊给了邻居伯伯,换了一窝小鸡,听说养着他们,既可以吃鸡蛋,又可以煲汤吃肉,明月眼睛也不眨地抓了四只回来,最后只剩一吊钱,被管夷吾看得死死的,“积谷防饥,居安思危,懂不懂?”他敲着那还不及他耳台的墨色发顶,眼底渐浮一片惘然。
春光尚好。
鹅黄几只小鸡撒着欢在农舍前追逐,管夷吾扶起榻上的母亲,以臂膀相靠,明月端过药汤,一匙一匙送至管母嘴边。
几日调养,加上管夷吾每日三次按摩筋骨,管母的病情已经渐渐平稳,言语尚不利,但意识已经恢复如初。
“昨天睡得好么?”明月柔声问。
管母点点头。
“药苦不苦?”
她摇摇头。
“今天恐怕还要做牛肉萝卜汤了,您身子尚弱,牛肉不易消化,您只能喝汤吃萝卜,可不要生气哦!”
塌上的老妇人唇角翕动,似乎在笑,点了点头。
院里木栅栏忽悠扇动,隔壁的婶婶端着一个簸箕样的东西进了屋。
“管郎,我家老头子早起在山间挖的白蒿,初春的小蒿子,嫩着呢,我刚蒸了一锅布了,拿给你们尝尝!”腾婶一笑,露出缺了角的两颗门牙。
隔壁一对伯伯婶婶热情心善,自己日子过得不算富裕,却常常接济管家,近几天有了这一窝鸡崽,她更是不放心,三两天就要来帮着照顾。
米面的热气掺杂青草清香在屋舍内萦绕,明月生生被吸引了过去。
这东西,她未曾见过。
说是簸箕,却不是竹篾所制,没有下凹的弧度,反而是一个平敞的圆盘,由一根根秸秆样的紧凑编织在一起,表面光滑,边缘斜切。
“这为何物?”
“这是农家常用的盖垫,由高粱秸秆所制。”
盖垫上绿白的一根根野草散落一片,沾染着淡黄色的粗玉米面,黏糊糊一摊,看起来显然不太入眼。
“那这个……可以吃?”
抬头向管夷吾和腾婶的方向,两人正齐齐看她,一个波澜不惊,一个却波澜大惊。
这乡间野村的丫头姑子,还有没吃过布了的?
“粗食淡饭,你若不喜欢,可不便吃。”
粗茶淡饭?这可是春来珍馐呢!
婶子正要辩驳,却见一边几颗菜不见了,青葱般的玉手在眼前一闪,又不见了几颗。
初尝有些苦涩,细细品来却是绵里兼韧,香中带咸,原来是茵陈。
直到腾婶离去,明月仍坐在榻边,徐徐撕着野菜,一颗颗丢进嘴里,不时问着管母:“婆婆,你不吃一点?”“真的很好吃,我从前竟是见所未见。”“婆婆你可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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