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鸣略略一想,很快便将另外两个合适人选圈定出来:洪度年和匡步仁。
于是,趁着二人还未出门,郑鸣赶忙将两人叫住,一待其他几人各自告辞离去,郑鸣才将制订法规的想法吐出。
与前面开矿一事不同,此事一旦出口,洪度年与匡步仁便一起叫出好来,只因潜军早就需要一部法规了,只因此前潜军之中无人有此权力,因此也便没人胆敢提出此事。
此时钦差来了,既是代天巡狩,自然也可以代皇上制订些规章制度,至于“法规”二字最好避而不用,以免僭越之嫌。
郑鸣也知那位崇祯皇帝仍旧端坐北京城中,若要更改法律,必然要提前请示汇报,真若那样,必然穿帮,若不请示,又会引起洪度年之人怀疑,因此郑鸣从善如流,欣然采纳洪度年这一建议。
至于将苟能一并选入编纂委员会,洪度年也未反对,似乎对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来说,眼中早无不是之人,反而是人人闪光,个个向善了,这等心态,便如海纳百川,真正做到了有容乃大的境界。
于是,郑鸣立刻吩咐周全去寻那位热衷于四处找茬的苟能,恭敬请来,一起商谈法规之事。
谁知,周全这一去,却是去的有点长了。
眼见已到正午时分,郑鸣索性让门口护卫为大家端来工作午餐,与洪度年、匡步仁边吃边谈,专门说些苟能的故事。
要说这苟能祖上出身颇为神秘,至今无人确切知晓,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苟能的七世祖似乎曾在一位州官还是县令的幕府之中,当过几年刑名师爷,刻薄刁钻,飞扬跋扈,本是当地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害。
后来不知是何缘故,那位当官的东家被朝廷免职,苟能祖宗随之被扫地出门,许是在道上名声太臭,以至再也无人问津了。
再到后来,不知苟能祖宗走了何种门路,竟而上了海船,随着洪保公一起来到婆罗洲上。
俗言有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自那位鼻祖往下,苟能的几代祖宗都是一样德行,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又专门四处吹毛求疵,抓人把柄,至苟能时,不知是谁口滑,为他取了个“苟不理”的雅号,只是无人胆敢当面称呼,生怕被苟能报复。
这番说法据说出自郝和尚之口,应该十分可信,因为潜军之中无人愿意搭理苟能,只除了这位郝和尚,究其原因,也便因为苟能虽然时时事事谨小慎微,却还是存有一个小小弱点:馋!
馋字对上一位妙手生花的庖厨,苟能自此一溃千里,再也无法在郝和尚面前直起腰来,反倒不时找个由头,转悠到饭堂后厨,腆脸讪笑,要些吃食,便是像极了一条几日没吃食的饿狗。
当然,还有眼前这位匡夫子也算苟能半个熟人,只是一旦见面,两人便会斗嘴吵架,一时间飞火流星,行人闪避,唯恐被谁喷上一脸唾沫,抑或视若未见,行同路人,似这般熟人不熟,只能算是半个罢了。
听完苟能家族的光辉历史,郑鸣心中已然凉了一半!
自从来到潜军基地,郑鸣便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充分发挥每个人的优点长处,可怎么听来听去,这个苟不理全然都是缺点,并无一点让人省心,这可怎么用来?
郑鸣心道,莫非自己失之操切了,前几日茶话座谈会上,竟还给他安了个“纪检参谋”的官名,如此一来,此人若是毛病不改,自己岂不就有助纣为虐之嫌?
郑鸣忽然有些心里打鼓!
正自发愁间,周全终于回来了,那个人见人嫌的苟不理,正跟在后面,一步跨进门来!
一见郑鸣,苟能倒也颇为晓事,立时蹙出一脸笑意,对着郑鸣纳头便拜!
拜罢,爬起身来,苟能又对着洪度年兜头一揖,却对匡步仁与唐雷等人理也不理。
这等赤裸裸的现形势利眼却是让郑鸣大开眼界,本要教训几句,却又想到此事只关修养道德,却是于理无碍,能说他点什么呢?于是,郑鸣只得作罢。
既然已经来了,郑鸣只得收起不悦之心,转而问道:“请问苟参谋平日治何学问?”
“小人何等人也,竟敢劳郑主席动问,小人铭感五内!”听见郑鸣称呼自己官职名称,苟能竟也有样学样,于是不再直呼钦差,反而称起郑主席来。
低三下四说完,苟能忽又换上一副正色,“回主席的话,小人祖上虽是个未入流的秀才,却是一心向往法家先祖,自申不害至韩非子,再而历代刑名大家,无不钻研涉猎,只是小人资质愚钝,至今不过略懂皮毛罢了!”
起码还能懂得谦虚,不错!
郑鸣听完这席话,对苟能的印象稍有改观,而且此人聊聊数语,已将刑名之学的源流脉络概括出来,可谓言简意赅,一语中的,应是下过一番苦功,方有这般从容。
有了这个基本判断,郑鸣随即问出第二个问题,“倘若以你为南洋按察使,为社田、炮山、船湾三处潜军遗民八万余众立法,你又作何想法?”
此言一出,但见苟能眼睛一亮,脸上顿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可看一眼郑鸣,却是一本正经,毫无调笑之意,苟能于是放下心来,略略沉吟片刻,便开口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