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护军走过来,低声问韩枫:“大人,这宫女看上去没多大年纪,胆子倒是不啊!居然敢拿文武百官开涮!我记得她应该是陛下身边的人,现在宫里都是这种愚蠢的女官吗?”
韩枫一记冷眼如刀扫过去,并低声斥道:“闭嘴!宫中女官也是你能胡乱议论的?”
“是。”护军忙躬身推至一旁。
若不是这丫头胡搅蛮缠了那么一句荒唐可笑的话,子怎么会有台阶下来,大庆殿里的那些老家伙们只怕要饿到夜里也回不了家了!韩枫默默地叹了口气,进殿去宣示子口谕,让大臣们散朝。
赵祯急匆匆至宁寿宫,先跟张太医聊了几句太后的病情便进寝殿去见太后。
然而那张华丽的陈檀木雕花大床的杏黄色床帐严严密密的掩着,纹丝不动。任赵祯请安问候,太后却一句话都不。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丁素云低声劝道:“陛下,张太医给太后娘娘刚施了针,太后娘娘疲倦,这会儿怕是没精神跟您话。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
“也好,有劳丁姑娘悉心照料了。”赵祯又向着床帐深深一躬,向太后到了一声“儿臣告退”方转身离去。
一回到乾元殿,赵祯便踢掉了朝靴摘掉了朝冠,挥着袖子去坐榻上靠着。
忘忧赶紧的送上一碗雪梨百合酿,并柔声劝道:“陛下,先喝一口润润喉再用午膳吧。”
赵祯的心头已经是怒火燎原,但是面前的人是忘忧,他的火气就发不出来,只默默地接了汤盅喝了两口,清甜的汤品抚慰着他干渴的喉舌,也把他心头的怒火往下压了压。
忘忧看着赵祯口口地喝甜汤,则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一言不发。
偌大的乾元殿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银匙偶尔捧到青瓷汤盅的声音,如金石相击。
赵祯把一盅汤都喝完,方问:“你不点什么吗?”
忘忧上前接过空聊汤盅,声回道:“奴婢知道陛下心情不好,不敢胡言乱语再惹陛下生气。”
“你闯大庆殿的勇气哪里去了?还敢留那些老东西用膳的话,这都是谁教你的?”赵祯冷着脸问。
“没有人教,只是已经到了晌午,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就算是大臣们不饿,陛下也该饿了。陛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不能饿着。陛下的龙体关系到我朝的千秋基业,万万马虎不得。”
“巧舌如簧。”赵祯斜了忘忧一记白眼,又叹道:“今儿真该带着你上朝,让你看看那些老东西的嘴脸。”
“陛下笑了,大庆殿可不是奴婢能去的地方。”
“大庆殿?白了,不过是个戏台子。”赵祯冷声一笑,不顾忘忧错愕的神色,自顾下去:“之前,坐在一旁看他们唱戏,觉得有趣。今日把主角赶下台去想要自己唱一出,却发现敲锣打鼓的那群班子都不听话了。戏没唱起来,差点儿下不来台。呵呵……”
忘忧轻笑道:“这怎么会呢?子坐拥下,不管是大庆殿还是戏台子,自然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哪儿有你的那么容易?”赵祯点着忘忧的鼻子正要数落,忽然听见她的肚子“咕噜”一声响,顿时又笑了:“罢了!何必为难你呢?传膳吧,朕也饿了。”
忘忧尴尬的笑着揉了揉肚子,福身到:“谢陛下隆恩。”
于是宋嬷嬷忙叫传膳,东配殿的膳桌上摆着各种珍馐佳肴。
赵祯这次用膳很是安静,不再如之前那般挑挑拣拣,忘忧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然而却是食不知味。
饭后,宋嬷嬷欠身道:“刚刚他们送进一筐奏折来,陛下略歇一歇还得去看看那些折子,可别有什么要紧的军政大事给耽误了。”
“的是。”赵祯又对忘忧:“你速速去用饭,然后过来给朕做茶。”
“是。”忘忧忙答应着。
赵祯自己先去书房,掌案太监陈常禄已经把那一筐奏折按照各部的类别分好。
忘忧去了一块“简心”香饼放到黄铜狮子香炉里点燃,方去茶案跟前跪坐下来烧水点茶。
那边赵祯看了一份奏折烦躁的放下,又拿起一份看了一半又皱眉丢开,再拿起一份来倒是看完了,却一把丢到地上,骂道:“这些混账东西也好意思领着俸禄站在庙堂之上那些煌煌之言!真真该杀!”
“陛下息怒!”陈常禄忙跪在地上。
“都滚出去!”赵祯骂道。
陈常禄在滚出去之前把奏折捡起来放回书案上,又求救般的看了忘忧一眼。
忘忧无奈的抿了抿唇,端着茶盏上前来,低声劝道:“陛下喝口茶吧,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消消火气。”
赵祯喝了两口茶,又生气地:“别的倒也罢了!都不是什么要进的事情,可这年尾祭礼居然也要朕来拿主意!礼部养了那么多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之前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办的?应该都有章程的吧?按照章程来不就行了?”
“之前?若是在之前,礼部尚书不得颠颠的把章程和需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报上来?如今尚书告病在家,左右侍郎一问三不知,朕倒是让这等狗才欺负到头上了!真不如直接罢免了他们!”
“陛下别着急。”忘忧低头思忖了半晌,方:“我记得之前先帝在的时候,逢着过节,总是吴王替子祭祀。他应该对这些事情颇为熟悉吧?”
“这倒是,当初沈太妃跟太后明争暗斗,老四倒是出了不少风头。”
忘忧悄声建议:“如此来,这事儿就交给他来安排,其不妥当?”
“年尾祭礼就在眼前,他丢了半条命,如何能料理得开这些?”
“其实也不要他做什么,只需他把章程理出来就行了。”
“还有需要的东西呢?户部尚书跟朕哭穷哭得朕都以为明要去街上讨饭了。”赵祯话音刚落,宋嬷嬷便进来了。赵祯因问:“有事?”
宋嬷嬷忙躬身回道:“不是老奴给陛下添堵,实在是年底了,司膳房,尚服局以及御药房这几处的开销都要料理了。这几处的总管刚刚都来过了,虽然老奴已经打发了他们,可这事儿也得有人料理啊。”
赵祯这下倒是不着急了,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冷笑道:“是朕糊涂了,平头百姓家还得有个当家人呢,堂堂大内,又怎么能没有个主理后宫事务的人呢?”
宋嬷嬷也知道赵祯心情不好,忙建议道:“要不,还是请王妃进来帮忙搭理几宫内事务吧。”
“阿娘这几日身子一直不舒服,朕也不想她再来蹚浑水。”赵祯扭头看向忘忧,轻笑道:“你帮朕一个忙吧。”
“这……”忘忧心想你该不会让我来吧?打死我挑不起这样的担子呀!
赵祯挑了挑眉稍,轻笑道:“你替朕去北苑行宫走一趟,探望一下沈太妃,就快过年了,父皇不在了,母后又病了,这后宫之中实在萧条冷清,朕特意请沈贵太妃回宫过个年。”
“贵太妃?”宋嬷嬷纳闷的看向赵祯。
“啊,不是皇贵太妃。过年了,给诸位太妃晋一下位份,想来父皇在之灵也是欣慰的。”
“只晋沈太妃的位份吗?”宋嬷嬷又问。
“淑太妃晋为淑贵太妃。请两位太妃一并回来过年吧!”
“那……丁太妃呢?”
“她就不必了。西苑行宫的火灾让她伤了容貌,只怕她是不愿见饶,就留在北苑行宫清净地过年也好。若回来,又引得一些人私下议论,让她不堪其扰反而不好了。”
宋嬷嬷躬身道:“陛下思虑周全。”
“那,奴婢这就去?”忘忧问。
“走,朕跟你一道出门。”赵祯着,也站起身来,又吩咐宋嬷嬷:“你速速安排人去把未央宫收拾妥当。”
“陛下要去哪里?”宋嬷嬷纳闷地问。
“朕要去一趟吴王府。”赵祯又对忘忧:“我们分头行事,宫里宫外的事情便都能解决了。”
“陛下英明。”忘忧看赵祯笑了,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散了。
忘忧换了衣服便跟赵祯一起出宫,二人分乘两辆马车,一个去吴王府,另一个去了北苑行宫。
至晚间,赵祯从吴王府用过晚膳回宫,忘忧却在北苑行宫住了两日,到第三日上,赵祯派出半副太后仪仗,迎接皇贵太妃沈氏和贵淑太妃杨氏一并回宫过年。
忘忧的这件差事一直秘而不宣,直到沈太妃和杨太妃二人回宫的仪仗入金雀门的时候,各处才得到消息。
刘太后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靠在榻上用午饭,当时便把膳桌掀翻在地。
“混账东西!”刘太后愤愤地骂道,“简直是白眼狼!哀家养了一只白眼狼!”
丁素云忙上前劝道:“太后息怒,太医一直叮嘱,您的病不能动怒的。”
“你看看他做的这是什么事?给先帝的妃嫔晋位份这样的事情都不跟哀家一声!亏他还每晨昏定省,每来哀家这里就只是点个卯儿,全了他的孝子之名吗?!”刘太后生气的拍着腿。
丁素云又劝道:“已经过了腊八了,娘娘一定要保重凤体,您精精神神的去参加年夜宴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句话提醒了刘太后。的确,年夜宴上若是太后不去,那么沈太妃就会出尽了风头。先帝才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沈太妃旧日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拔出干净,若是年夜宴上刘太后不出面而沈太妃出面主持宴会,那么之前依附沈家的那一股势力一定会死灰复燃。
想到这些,刘太后很快恢复了理智。摆摆手对丁素云:“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去给哀家弄一点粥来,哀家想吃点清淡的。”
“是。”丁素云福身应了一声,忙招手叫过宫女进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然后亲自去膳房端了一盅白粥来。
相比起宁寿宫的阴云密布,未央宫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焕然一新的未央宫里,沈太妃懒懒地靠在铺着貂皮的榻,端着一盏茶慢慢的品着,坐在对面的杨太妃则拨拉着手炉里的炭火,叹道:“世人都,人走茶凉。原本我们这些无儿无女的苦命人还以为先帝一走,我们便没人照管了。想不到陛下仁爱,竟给了我们这样的恩惠,咱们真是满怀感激啊!”
“陛下的仁德,你记在心里就行了。也不必挂在嘴上到处宣扬。”沈太妃轻笑道。
“姐姐您是坐得住的人,宠辱不惊,妹妹我可不敢比。在北苑行宫的日子,我可是过够了!”
“北苑的日子的确是清苦些。”沈太妃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跟杨太妃能够再回这里,完全是因为新帝要找一个人来制衡刘太后,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这姓刘的妇人都把手伸的太长,攥的太紧。物极必反,她有今也算是报应。然而自己作为新帝的筹码,更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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