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慢侯问道。
姚端答道:“李统制可要喊话,让某来,要说什么?”
李慢侯道:“随便。拖住他们就行。算时间林都头那边该就位了。”
姚端反驳:“喊什么话,该一鼓作气冲上阵前,对方无甲,此战必胜啊!”
李慢侯道:“白白增加伤亡,不值当。”
姚端冷哼:“治军不勇,何敢言胜?”
李慢侯却很自信:“你看着吧。”
他打流寇打出花了,别的不敢说,这种迂回包抄歼灭小股敌人的战术,非常娴熟。手下也早都习惯了这一套,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谁该担当主角。
现在金兵占据了城门,大概一百人摆开在城门洞前,而城楼上不知道藏了多少金兵,即便冲上去,也没有用,因为出了城门是一个瓮城,硬冲没用,自然就不用冲了。
很快不用拖延时间,两侧的部队也围了上来,从三个方向对城门口形成了包围。
僵持了一刻钟左右,自己这边没动,金军竟然也不动,李慢侯有些沉不住气了。
林永那边的情况他不知道,但他相信林永会有最合适的战术,他担心的是,金兵如此沉得住气,是不是说明他们的援军离的并不远,万一金军大军杀到,埋伏在城门外的林永骑兵反而成了人家两面夹击的对象。
于是他立刻命令两侧士兵前进三十步,他们靠着城墙下马道。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金兵的反应,箭楼上的金兵走出了箭楼,从城墙两侧散开,从城墙上射击马道上的士兵。士兵开始进行防守,蹲下身体,他们身上有重甲,并不太惧怕弓箭的攒射。同时盾兵调整方向,面向城墙,弩兵尝试还击,可是居下临高没有威力。
这样攻击太吃亏,李慢侯立刻下令后撤,退到金兵射程之外。他们也没有沿着城墙追杀过去,看来真的只是想守住城门等待援兵。
这样耽误不起的。
李慢侯心道。
看了看两侧城墙,李慢侯知道必须要从城墙上发动攻势,好在金兵人少,目的只是一座城门,根本没有控制其他城墙以及登城梯口,李慢侯可以调兵从任何位置登城。
援兵就在身后不远的公主府中。
“姚统制,你可敢出战?”
这是废话,姚端请战好几次了,甚至想带他从河北带回来的那几十个骑兵冲一冲。
李慢侯跟他悄声说了几句,招呼手下军官单穿指挥,叮嘱他只要压制住对方,不需要硬冲。
然后跟姚端一起赶去公主府。
府门紧闭,李慢侯叫开大门,李四就在门后。
“李忠。你带三都人爬上城墙,想办法从南边进攻城楼。分三都人交给姚统制,让姚统制从北边夹攻。”
这边正说话呢,突然外面传来了欢呼声,赶紧跑出去观看,发现金军正在快速往外撤,撤出去后,还堵死了城门洞。
“哎。迟了!”
李慢侯叹道,知道这是林永那边得手了。
也不两面夹攻了,带着所有人就直接增员城门口。金兵已经彻底放弃了这里,能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这边只能拼命扒开堵塞城门的一些家具、砖石之类的杂物。
终于清出一条路,进入瓮城,看到金兵已经全部退出了瓮城,连个守后路的都没有。
这次放心让姚端跟李四一起去追击,李慢侯则带着一批人登上城楼,确定里面一个金兵都没有了。
趴在城楼上往外看去,可以看到激战发生在城外护城河的吊桥上。双方正在争夺这里,许多金兵已经落水。却依然奋不顾身努力朝对岸游去,这是他们的后路,可以不占领城门,打不能被堵在里边,所以当发现城外宋军有进攻吊桥的意图,金兵不惜放弃城门。
林永突然后撤了,李慢侯知道这家伙要耍诈了。眼光所及之处,只有不到一千骑兵,排成一个弧形,冲着吊桥。现在退开了至少一箭地的距离。
金军士兵迅速占领了吊桥,其他人立刻上马过河,但刚刚过去一半,林永就又压上来,金兵催促的争渡,林永的游骑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排二十匹并行的铁骑,真正的铁骑,西军重骑!
从城楼上能听出金兵的惊叫声,几百个游骑挤在吊桥这种狭小的空间内,面对重骑兵冲击,那就是死啊。
宋辽金夏时期,正是中国铠甲文化的巅峰,四国先后都组建了精良的具装骑兵,人马全部披甲。宋军的重骑叫做静塞军,赵广义时代组建,满员三千人,一人五马,兵员全部来自塞北,能开的硬弓,全身披甲,剽悍异常。与辽军交锋,未尝败绩,可惜人数太少,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西夏人的铁鹞子同样是重甲骑兵,而且比宋军更早,铁鹞子数量也是三千人。在跟宋军作战吃亏之后,辽国也组建了他们的重甲骑兵,名叫铁林军,马甲是西夏进贡,而且还装备了宋军的强弩。金国最晚,称之为铁浮屠,却比三个前辈都更出名,因为兵力更多,超过一万。
金军中铁浮屠是主力,这些金兵自然知道重骑的威力,此时突然看到宋兵竟然有重骑,而且向他们冲了过来,他们此时终于后悔太过轻敌了。这不能怪他们,要怪就怪宋军太弱。之前他们已经连续攻陷了四五个州县,全都没有遇到抵抗。昨日攻下的天长军是一座空城,前天攻陷的泗州同样是一座空城。今天他们五百人来探路,看到扬州这座据说有很多财宝和女人的城市混乱不堪,他们在远方亲眼看到大量军队逃跑,这才回身占了城门。如果不是因为这座城太大,他们还没有探清城里的情况,早就开抢了。
谁知道突然冒出这股宋军,心想应该是城北四里外那座山城里的士兵,他们有些懊悔过于大意,没有探清那座山城的情况,就贸然进了扬州。但宋军的城池之间,一项都不会互相救援,这是已经验证过的铁律,那座山城的宋兵是吃错了药了吗,怎么不按规矩办?
带着这些疑惑,金兵军官拼命呼喊前队加快速度,在桥上被铁浮屠冲了,死不瞑目啊!
此时姚端和李四带领的军队都登上了瓮城,开始向城外金军射击,这些不批甲的金军,虽然保证了快速机动,但防护力却弱了,神臂弩居高临下射击,完全压制了他们的骑弓。
前边是冲击的铁浮屠,后边是攒射的神臂弩,金军的斗志几乎崩溃。后队开始等不及前队,纷纷跃入河水中,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农历十二月的天气,让马儿出气都带着白雾。
哪怕扬州靠着长江比较暖和,河面上都飘着一层薄薄的浮冰,这些金兵也是慌不择路了。可惜如此争渡,终于在铁浮屠冲到桥前,全部过了河,他们也确实足够优秀,迅速上马摆开松散队形,应付铁浮屠的冲杀。
可惜铁浮屠只是佯攻,慢慢冲到距离桥头不远处,就拉住了缰绳,开始后撤,金军轻骑也不敢追,射了几箭完全没用,箭头插在几个士兵和战马身上,完全不影响他们行动,从容退到一箭地之外。
而金军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撇开死的,四百多金兵,分散排列在护城河前两公里的宽度内,后面是河,前面则是围着他们的宋军,宋军虽然大多也是轻骑,但是人人披甲,这让他们心凉了半截。
这是死地啊,且不说无法冲破这些宋军的阵列,即便冲过去了,远处的瘦西湖正在向他们招手,那是唐朝时候的护城河,距离现在的城墙一里地,绕着扬州城围了半圈,只在东边有几道缺口,可以说这里是双重护城河。
金兵张弓搭箭,却不敢动,宋军却开始前压。城墙上的弩兵也开始散开,沿着城墙从背后不断射箭,腹背受敌的情况下,金兵爆发了最后的悍勇之气,突然放下弓箭,抽出弯刀,嗷嗷叫着向对手冲击,发起了背水一战,真正的背水一战。
李慢侯亲眼目睹了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捉对厮杀,厮杀的结果没有意外,金军完败。但他们的武艺确实出色,在这种绝境下,竟然还是给他们冲出去了大半。
林永反倒不着急,先将城下的金军清理干净后,才开始了对其他金军的追杀。骑兵立刻分成三个集群,林永自己带着重骑,得意洋洋的从金军冲出来的城门走来,牛仲、田氏兄弟则带着三千轻骑,开始沿着护城河追逐打散的金军骑兵。
林永上城楼的时候,浑身冒着白气。
“怎么卸甲了?”
李慢侯呵斥道。
林永不以为意:“闷死了!”
李慢侯皱眉道:“小心得了风寒。”
林永道:“怕的什么。心里痛快,得不了病!”
李慢侯又道:“你这么清闲,不怕金贼跑光了?”
林永嘿嘿笑道:“让他们跑,看他们能跑到天上去不成。所有桥都封了,都埋下了伏兵,我巴不得他们跑呢。”
李慢侯笑道:“跟我想的一样。”
扬州三面瘦西湖,东边是运河,堵住桥梁,这些人绕城跑八圈也跑不出去。跑一座桥,中一回埋伏,都不需要布置太多伏兵,二三十人足够。张遇就是这么被堵在杨子桥的,跑不能跑,战不能战,最后两万人全部投降。
林永突然带着一种美中不足的口气叹道:“哎,这下田氏兄弟发财了啊。可惜没老子什么事。”
“发什么财了?”
李慢侯疑惑。
林永指着城楼下:“那么大的财,你都没看到,真是有钱人!”
李慢侯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些马啊?看着不怎么样啊。”
翁城里圈了一群灰头土脸的马匹,既让李慢侯感叹,又让李慢侯疑惑。看瓮城的马匹数量,恐怕在一千匹左右,算上被骑着出城的那些马,这意味着金军是一人三马,真是奢侈。但看着跟那批川马差不多,金军应该不缺战马啊,怎么会装备这种马。
林永鄙夷道:“这些是契丹马!跟河北马同种,可比河北马好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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