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一股火,从脖子上烧起,烧到了眉梢。
茂德帝姬难忍娇羞,一把推开李慢侯,转过身去,无法言语。
李慢侯心凉了半截,连骂自己愚蠢,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如同冰块丢进了水塘,两人都凉了下来。
暧昧的气氛转向尴尬,李慢侯觉得无法留在这里,连忙告辞。
“在下孟浪了。告罪,告罪。告辞,告辞!”
然后仓惶而逃。
茂德帝姬也羞怯难当,过了许久才转身,人去船空,贴身侍女远远的站在码头上眺望。
走回翠楼的一路,李慢侯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句。问什么问啊,直接亲上去不就了,这种事情还要问?
他对自己的低情商恼恨,感觉自己从没有如此蠢过,都那样了,还要去问。
李慢侯确信他跟茂德帝姬之间是有感觉的,公主的身份,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声,这一切都带给了李慢侯对公主最初的好奇,之后的交流中,感觉公主跟他能说一些家长里短之外的事情,两人可以讨论一下政局,公主站在统治者家族的视角,往往能带给李慢侯不一样的认识。
可两人之间积累到现在的情愫,被李慢侯的愚蠢顷刻间砸破了。
蒙着纱窗的那种美好一旦刺破,覆水难收。至少李慢侯现在就是这么感觉的。
回到家里,这种情绪都无法平复,见到金枝还有一些做贼一般的心虚,不敢碰她。
第二天一夜没睡好的李慢侯,怀着一种特别的激动和紧张,早早爬起,立刻忙碌起来。
跟他一样一夜没睡的,还有张三。
这几日见李慢侯带着李四忙来忙去,他一个人看着一群妇人,总觉得一股失落。
今天看到李慢侯又叫着李四出门,张三好几次想叫住他们,可等他们走出门去,他也只是追到门边,始终没有喊出声来。
看着两人的背影,他心情非常复杂。
街上游人如织,繁盛日甚一日,突然张三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脚追了上去。
李四跟着李慢侯,面带兴奋,李慢侯却一路无言,神色慌乱。
走到金梁桥边,回首看公主府,心情烦闷,正要转身过桥,突然一声叫唤。
“鲛人!”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声音颇熟。
刚刚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撞了过来,同时大喝:
“妖物受死!”
李慢侯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呆立当场。
一个人,拎着一把匕首刺向他,同时又一个身影扑过来,将李慢侯扑了一个趔趄。
周围人群密集,惊呼尖叫,躲闪道一旁。
李慢侯滚到一边,被栏杆挡住,身上趴着一个人。
“张三?!”
扑到他的竟然是张三。
李四反应过来大叫:“杀人了!”
当街杀人。
李慢侯已经看清了刺客,果然是一个熟人,曾经蔡京府里的家丁头子朱提辖。
朱提辖也有些慌神,众人围观,刺杀失败,他没有继续,收起匕首,飞快的跑过桥去了。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李慢侯推了推张三,摸到了满手血。
“你没事吧?”
此时所有人都有些懵。
张三倒吸着冷气,在已经走上来的李四搀扶下,从李慢侯身上爬起来。
李慢侯也赶紧起身,帮他检查,肩膀处被扎了一个血口子,看位置是在肌肉上,但愿没伤到骨头。
怎么回事?
谁要杀他?
李慢侯茫然看着四周,陌生的人也茫然的看着他,他此时看谁都像野兽。
“走走走。”
刘楼也不去了,直接带人回家。
请大夫,看伤情。
李四十分担忧,张三自己倒是乐观。
“皮肉伤而已。死不了人!”
李慢侯不敢大意,这是宋朝,还是夏天,感染了是要死人的。
大夫来看过,也说不要紧,没伤着筋骨,叮嘱养上几天。
此后半天,李慢侯都有些神不守舍,到底谁要杀他,这种事他从来没经历过。还是当街杀人,谁跟他这么大恨?
那个朱提辖是个熟人,可他从没得罪过这个人啊,倒是这个朱提辖,曾经三番四次虐待过李慢侯,要说杀人,也是李慢侯要杀他才是,可李慢侯即便被朱提辖拳打脚底过,拔刀砍杀过,也没想过要杀他。
他不觉得朱提辖有杀他的动机,不是朱提辖那会是谁,是谁让他杀自己的?
过了半天,四个富商突然登门,本来约好在刘楼交割,他们没等到李慢侯,干脆直接登门了。
李慢侯看着这四人也充满怀疑,是不是他们要杀自己?为了钱!
可想想不太可能,跟自己把生意做下去才有钱赚,杀自己对他们没任何好处。
那会是谁?
是那个王经纪吗?因为他贸然卷入了钱引生意,耽误了他的财路?
还是说仅仅因为他家里有宝物,谁见钱眼开想要谋财害命,怀璧其罪?但这样也不应该啊?真的为了钱没必要杀人啊,晚上偷偷进来偷便是了。
杀了自己,谁会得益?他死了,财产归谁?金枝,不可能!难道是李四或者张三起了歹意,也没道理,张三救了他,李四跟张三亲兄弟一般,也不应该吧。难道是张妙常,小小年纪心机沉重,她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吧?
难不成是茂德帝姬?更不可能吧!自己可是在为她转移财产呢,更何况两人关系中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让李慢侯对这个公主有种盲目的信任。
实在是想不明白,跟富商沟通了一下,晚点交割,又嘱咐李四看好张三,李慢侯换上了自己的潜水服,这可是能防弹的纤维制成,外面套上一身衣服,他这才敢出门,匆匆赶去公主府求见公主。
将自己遇到刺杀的事情告诉了公主,他觉得这件事不一般,他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杀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财富动人心让某些藏在暗中的人起了杀意,有可能是公主的仇家迁怒到了李慢侯。
果然这件事让公主也感到不同寻常,他叮嘱李慢侯小心,交代日后进出不要孤身行动,让府里的司承拿来一套盔甲和佩刀给他防身,给他一辆马车,让他以后只坐马车,千万不要露面。
接着公主要调查这件事,有一条明确的线索,刺客李慢侯是认识的,公主也认识,知道那人原来在蔡府当过家丁头子,是蔡京政治盟友朱勔的近亲,蔡京倒了,朱勔更惨,被抄家发配,此人就失去了音信,没想到还留在汴京,还对跟蔡府有关系的李慢侯下了手。
公主一方面从自家查起,蔡家的家丁最多的是蔡家宗族子弟,但蔡京过去权势滔天,也有一些权贵的旁支子弟在蔡家充家丁,这些人有的现在还在公主府里谋职,他们跟朱勔都是权贵子弟,私下可能还有联系;另一方面,一封官司就打到了开封府,李慢侯现在可是有公主府护卫的身份的,即便没有公主咬定是公主府的人,开封府也不会较真,公主府的人被人动了,这件事闹到开封府去,府尹也要头大,不可能不认真查办。
虽然内心惊慌,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不是说出来的,那需要特别的历练和经历才能锻炼出来。倒是李慢侯,虽然惊慌,却依然决定继续变现财货的计划,反倒有种临危不惧的精神气。
继续交易,而且在价格上没有过多计较,第三批货交割了一百万贯。并且要求几个富商加快速度,制约速度的,一个是珍宝商变现的速度的,一个是交引商筹集钱引的速度,牵扯到巨额资金周转,没有银行担保的情况下,很难快速完成。
几家珍宝商已经联合押下了他们的身价,此时也只能继续咬着头皮尽快出货,他们也宁愿少赚一些,李慢侯被刺杀也吓到了他们,他们也本能的觉察这件事可能跟钱货有关,让他们放弃舍不得,只能想办法尽快完结。
两个交引商也没能力一口吃下所有的生意,他们也决定联合其他大小同行,一起做这桩买卖,少赚一点,图个平安。
于是约定,三天内,将全部财货结清,交引商接受珍宝商的田宅地产抵押,以及准许他们欠一笔债务,等出货后结算,他们之间的关系,李慢侯并不关心,他只要能带走的钱引。
公主府这边,茂德帝姬还是不放心,不准李慢侯一车一车宝物运出去,而是弄了一艘小船,让他直接走水门运出去,在河上跟珍宝商交割。验货、评估,准学珍宝商晚上进府来进行。
余下那批货,珍宝商给了一个三百万的总估价,跟公主做买卖,他们也不敢随便压价,算是一个合理的价格,甚至比李慢侯自己预估的要高一些。
几进几出,钱货交割清楚,每一笔账目李慢侯都记得清清楚楚,事后都向公主汇报,这次也不例外。
同样不例外的是,公主将账册随意放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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