钳制着她的男人轰然倒地。
文殊跟着摔在地上,她转头,看见了一个红艳的血洞,落在对方对方眼眶旁,在雨水的冲刷下潺潺流着液体,像极了一朵怒放的花。
雨势越来越大。
文殊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黑发尽湿湿透,满身皆是狼狈,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止不住的颤抖,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原是想擦的清明一些,不料擦上一片鲜红的血迹。
更加看不清。
黑色大伞之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容貌隽秀冷峻,目色中天生带着几分冷漠和狠戾,缀在那双如黑夜深沉的眸子,凉薄又残忍。
他面色平静的收起枪,停住脚步看她。
文殊朝他伸手,声音微弱:“先生...救...救命。”
陈燃没有动,他旁测的男人恭敬道:“家主,我们来晚了,文海少爷已经遇害了。”
他细长的指尖摸了一把袖口,捻住那枚墨扣,转头看着文殊,目光似有些怜悯。
他声音清冷:“文小姐,节哀。“
文殊却松了口气,不是来杀她的:她得救了!
她两眼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家主,文小姐晕过去了。”替文殊罩着伞的人道。
陈燃神色冷漠,像俯览水中蜉蝣一般看了她一眼,道:“带她上车。”
重恙走过去,在浑身是血的文殊身上披了一件外套,然后伸手小心的将她抱起来。
他不过十四五岁,却生的高大壮实,若不看那脸上未脱的稚气,其实与成年人并没有两样。
在陈家,有许多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要么是父母在陈家做事,知根知底,要么是没了父母,在陈家讨口饭吃的。
从小养在陈家,将来也会老死在陈家。
昏迷的文殊轻轻的挣了一下,重恙低头一看,原来是压到她右手臂上的伤口了,他微微前倾了一些,让她的左手自然垂落。
那只手臂上布满了红色划痕,有些浅些,只轻微的泛着红,有些深一些,翻着皮肉往外渗血。
。。。
海城城如其名,靠海而居,北半坡上临海的一座气派庄园,便是陈家的房子。
占地不小,花园大而气派,前头一座欧式别墅,小花坛后还有一座略小的气派小楼。
往日这座小楼阒无一人,今日却灯火通明直至夜半。
郭嫂面有倦色,脚步却丝毫不慢。
“取些冰毛巾,水要完全滤干净。”她转头看向一人:“春晖。”
春晖忙把新的递给她,低声问道:“郭嫂,先生带回来的那位是谁呀,怎么会?”
伤成那个样子。
郭嫂摇了摇头:“不知道,主人家的事不要多问。”
说完端着净布转身上楼去了。
春晖撇了撇嘴。
她是从翰京跟着过来的,原先是照顾二少爷的佣人。
二少爷英俊不凡,她又是个有想法的,觉得自己容貌在一众伺候的下人里最为出挑,因此生了一些旁的心思,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给自己谋个光明前程。
哪怕连姨娘身份都没有,她也是愿意的。
这样将来和二少爷再回翰京陈家,她可就是半个主子了。
可今日家主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她便被郭嫂分到小楼这,以后都要照顾这位了。
春晖恨恨地咬牙,十分不愿,却别无他法。
文殊的左手和左腿都摔断了。
右脚轻微骨裂,但是有一条很大的破口,出血量很大。
姜堰皱着眉头给她缝针。
缝到一半的时候,文殊身子微微一抖,喉间突然传出几声哽咽声,刚刚缝合好的手掌紧握成拳。
姜堰的眉头顿时皱成一条竖线。
文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杀人。
只踩死过蚂蚁,打死过蟑螂,连活鸡都不曾杀过的她,割开了一个人的喉咙。
杀人虽不过头点地,可她在昏迷中后知后觉的想起那种利刃划开皮肉,血液落在身上的感觉。
人血,湿漉,温热。
很残忍,也很渗人。
恐惧到了极点,她牙关紧咬,全身都在发抖。
抖得实在厉害,姜堰不得不停下,想等她缓一缓再继续,陈燃却没这个耐心,他皱了眉头吩咐:“按住她。”
“是。”
姜堰摇头阻止:“不行,这样她的出血量会越来越大。”
果然,被按住的文殊反应更大,几乎是下意识的挣扎,嘴里不清不楚的呓语。
这一挣扎,不只腿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手臂上刚刚缝好地伤口也慢慢的渗出血迹。
姜堰头疼的看着她紧握成拳的手,原本雪白的纱布浸染成了血红。
血几乎是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
陈燃却不为所动,目色深沉:“按牢了。”
姜堰偷着翻了个白眼,正准备下针,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姜堰愣住。
文殊生的好,尤其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杏眸干净不沾凡尘,带着少女该有的甜美,本该是娇俏纯洁,但此时许是神志不太清醒,眸光涣散,水汽朦胧。
她确实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和刺眼的光芒。她认命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死了,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个荒谬的梦。
也是,太荒谬了。
她声音微弱道:“我这是死了吧?”
姜堰刚想开口,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不,你还活着。”
文殊一愣,有些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顺着声音,缓缓的看向他。
看了好几秒,她才喃喃自语:“原来,不是梦啊。”
她真的杀人了。
她望着他,不知道怎么的,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下来,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先生,麻烦你。。。我报个警,我...要自首。”
她眨了眨眼,艰难的开口。
“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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