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来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洛枳呢?”
“小姐晚饭后就回房间了。”
“……还有……饭吗?”
“啊?”小莲听得一头雾水,又确认了一遍:“哥,你说的是饭吗?你还没吃饭?”
“家里停电了,外面吃,有点浪费。”
“有有有,你等一下。”小莲跑回去过了一会儿才跑回来。
“今天晚上老爷没回来,夫人没胃口,这些就都剩下了,没动过的,我刚才给你热了。还有这个,上次你说百花糕好吃,我跟小姐说了一下,她特意又给你做了一些,我这两天没来得及送给你。”
要说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弋阳来上海这些天,只在小莲身上感受过。但是听到“百花糕”三个字,他莫名的心里有了一丝甜意,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环保袋,也不说感谢,点点头便要走。
“等等,哥。”小莲拉住他,“这个,你拿着。”一个小信封塞到弋阳的口袋里,弋阳又将信封拿了出来,也许是猜到小莲不会要,便从铁栏里塞进花园,“心意哥领了……你照顾好自己。”
“哥,我一直都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光宗耀祖的。加油。”小莲的声音不大,弋阳却听在了心里。
才回到家门口,熟悉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父亲醉醺醺的醉倒在家里,母亲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里说:“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
弋阳将东西往地上一扔,捡起那装酒的瓶子就往窗户上扔,碎玻璃溅的四处都是,地上的父亲丝毫没有反应,却把缩着的背影吓了一跳。
“儿子回来了,你先吃吧。”也许是怕儿子看到自己吓人的样子,起身移到厕所,把布帘子放了下来。
弋阳把母亲拉了出来,打了一桶水,用湿毛巾把受伤的位置擦洗一边,问:“家里还有酒精吗?”弋甜儿摇摇头。
弋阳说:“咱们先吃饭吧。”说完将扔在地上的环保袋拾起来,将菜拿了出来,洒在袋子里的汤倒在自己的碗里。
“这里还有一袋零食,挺好吃的,吃了饭再吃。”说着给弋甜儿夹了一块肉。
“听莲儿说,她东家的女儿是你的同学?”
“嗯。”
“莲儿说,她家这个小姐很不错,对她很好。我现在是相信了。”弋甜儿边说变掉眼泪。
“妈,你们离婚吧。”弋阳说的十分冷淡地开门见山。
“我们离了,你怎么办?”
“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靠一双手养活你。”
“妈妈的一生差不多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弋甜儿突然像看透人生的智者,说起了让弋阳有时候都十分惊讶的话来。他认为有些高雅的词汇,甚至有哲理的话,不应该从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妇口中说出来,以至于他会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被父亲拐卖来的城里人。父亲从不说母亲来历,由着自己跟母亲姓,在村里被人嘲笑倒插门,但又没见过外公外婆。他可怜母亲的遭遇,只要母亲想离婚,他一定成全她,但母亲每次都说离婚对他不好。
“你要是上清华了,可以去看看你外公外婆。”弋甜儿破天荒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弋阳差点儿噎到自己。
“……他们,在北京?”
“我没回去过,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去北京读书了,帮我去看看,好吗?”弋甜儿无声的眼泪敲打着瓷碗,吧嗒吧嗒的让人心神不安。
“你……”弋阳哽咽:“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赶快吃吧。菜都凉了。”
“你不说,我不会去的。”弋阳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饭,将垃圾以及玻璃碎片收拾起来,可能是心烦气躁,食指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道长口子,从指间到第三关节,鲜血汩汩直冒。
他扯了一张卫生纸按压住伤口,直到不流血为止。“早点睡吧,不管他,老鼠吃了他耳朵那也是活该。”
月亮圆了三回,上海这月亮也不见得比老家的圆。他心里冷笑,最后一个学期花光所有积蓄来清北摇篮的意义在哪里?也就那个残暴的人相信凭关系可以争取一个名额。以他的学习成绩就算不用关系,他自信重本不成问题。
弋阳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百花糕,心里想,这丫头手艺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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