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静坐许久,车外雨声渐止,穆芸筝掀起窗帷看了眼,又伸手试探,收回时手心干燥,“雨停了。”
李吴一道:“咱们回去吧。”说罢撒开她钻出了车厢。
穆芸筝想了想,卷起车帷背靠车壁坐在他身后。
待马车驶动,穆芸筝指尖绕着衣带把玩,用商量的口吻问:“待此间事了,我们回幽州好不好?隐姓埋名侍奉在姥爷膝下,家中多出来一口人,姥爷定会十分欢喜。”
直至此刻,李吴一飘飘然的魂灵才回归了本体,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好。”
他们还年轻,不急在一时,倒是宋公年纪的确很大了,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把姑娘带离他的身边。
为了不显得那么敷衍,他们又在路上慢吞吞晃悠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租住的宅院。
只是下了地,穆芸筝看见院墙外栈房里的马不仅没少,还多出来好几匹,不由看向李吴一。
李吴一也注意到了,他与姑娘对视一眼,一言不发抬脚入内。
果不其然,院子里除了驰羽他们和回来的娄秀、梁励,还多出来两个生面孔。
二人着一身深色粗布袍服,一面貌敦厚,身形高大壮硕如牛。一个头高瘦,右眉上一条寸长疤痕。二人的模样十分狼狈,衣服湿到辨不清本来颜色,显然来时路上淋了一路的雨。
比起他们,娄秀、梁励的情况好许多,至少他们在此间还有可替换的衣物。
院中人注意到他二人,一个个容色整肃,宛若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但从李吴一见到他们的反应不难看出,这些人应当是与他相熟的。
穆芸筝本想厚着脸皮观望,但那两个生面孔显然不想让她旁听,投射来的目光带了戒备,十分不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她乖乖回了主屋。
合上门在屋里坐定,穆芸筝顺着逻辑猜测,娄秀、梁励之所以会消失这么久,许是与突然造访的二人有关。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应当也是镇疆王手下的兵丁。
他们有什么急事需要跋山涉水跑到五台山来?难道路遇娄秀、梁励还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吗?亦或有更重要的人物在此,他们才不得不来一趟?
这个人有很大几率不会是驰羽,毕竟一众近卫虽奉了镇疆王的命令护送她北上,但仅仅是护她周全而已。
此刻又安然抵达了五台山,算是卸下了重担,若此时遇上紧急情况,绝不会为了她而耽搁时间。
怕是留书出走,或是让傅家母女代为转达,才更符合军人使命至上的原则。
所以综上所述,他们还在此间等候,是因为关键人物仍未归来。
穆芸筝垂下眼睑,翻出了自己的小包裹,取出里面的零碎物件,但想想又收了回去,转而看向桌案上摆着的茶壶。
如果她现在给自己弄出点伤来,李吴一肯不肯为了她留下来?
正犹豫间,房门忽被叩响。
穆芸筝下意识站起身,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对方敲了一阵,见得不到回应也不再坚持,但透过薄薄的窗纸,仍能看到挺拔高瘦的身影并未离去。
“姑娘,我可能要食言了,不能陪你回幽州了。”
穆芸筝忍不住内心腹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吴一的语气满是歉疚,“我要去一趟乾封县,路途遥远不便带你一同前往,你在此地安心静养,等我办完事,再来接你回幽州可好?”
穆芸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开了门,越过他见院中人都离得远远的,索性把他拉到屋里,站定后她揪住李吴一问:“你不能不去吗?”
此前她会撇下姥爷来追李吴一,就是因为他的形貌与姨母太过相似。其中的巧合连她都看得出来,更别提圣人与皇后朝夕相处,其中猫腻如何逃得过他的法眼。
而种种迹象表明,哪怕圣人亲手设计过想要杀死亲子构陷蕊太妃,但不可否认的是,元后之子一直是他的心病。倘若这个孩子流落民间,时隔二十多年安然现世,自然会成为修复帝后关系的纽带。
但问题是他长在镇疆王治下的州府,之后又入伍参军效命于固北军中。
换做任何人得知亲子被自己视做眼中钉的人养大,都会心生疑虑,觉得对方动机不纯,孩子认贼作父。
以圣人的脾性,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都能对他动杀心,知道了以后,更该将他视作人生污点,除之而后快。
李吴一垂下眼睑,“我说过的,从前是王爷在护着我,如今该换我来护着他了。”
穆芸筝急道:“可你已经被逐出军营了,他们这时候来找你,肯定是另有目的的啊。”
在幽州听姥爷说起假宝玺的事以后,她就猜测过春尘他们肯定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今天听李吴一提到了乾封县,她终于将整件事的脉络串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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