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对寻常百姓来说是个好眠的夜晚,但对于宋家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倒不是后宅来了不速之客,而是主人家需得接待固北军狼骑营主将,于他安排出海事宜。
尽管宋家经营海湾已久,但要将固北军三万兵丁,以及四万五匹狼骑送去渤海并非易事。
这么多人和狼加起来,不算雪橇的重量,卖肉都够整个潞县吃上半月。
宋家船坞的工头们不仅要吩咐下去调运商船,还要清空船上所有日常用具给人和狼挪地方。
这样算下来也得调用可容两千人巨型商船十五艘,可容一千人商船四艘,几乎把宋家船坞给掏空了。而麻烦的是有些商船由于船身老旧,还得连夜加固检查。
常管家巡视了船坞,督促工人们小心用火,见船坞内灯火通明,一派热火朝天,心里头计算着今天晚上要用的火烛,真替东家心疼这哗哗流出去的钱财。
他在海湾码头找到了宋公,见他正和一名拿着舆图的青年男子在一起。想必那就是狼骑营主将向鹤程了。
他上前作揖道:“东家,将军,某方才巡视了一圈,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卯时就能交船。”
宋公正指点着向将军舆图与司南的用法,闻言拍拍常管家肩膀道:“辛苦了,再交给你一件事,来时路上我吩咐秦隐去梓春坊定糕饼馒头了,你派些人过去抬,送到船坞慰劳工人们。”
常管家一想八百工人,还都是正当壮年的汉子们,总不能一人一个吧,起码两个才像样子,若按市价一个两文就是一贯六百文。虽然这点小钱对东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算上工人夜工的费用、灯烛、加固材料,桩桩件件都是钱。
更别提送固北军出海这段时间,能出海的商船都被征用了,短时间内肯定开不回来。宋家商行春季的货物就只能选择内销,这也意味着商品价格不能往上抬,损失要数以万计来算,真是…
宋公说完就又转向向鹤程道:“大船最多只能容纳两千人,你们人太多,所以除了舵手,安排不下划船的工人,能不能让船动起来,得靠你们自己了。”
向鹤程闻言对宋公作揖道:“宋公大可安心,我狼骑营的子弟兵刀山火海都去得,摇桨自然难不倒他们。”
宋公看他体格健壮的模样,平日里肯定没少锻炼,一营主将尚且这般硬朗,想必手底下的小兵自也不敢偷奸耍滑。于是摸着自己的三寸美须道:“有魄力,不过这治晕水的药还是得备下,以备不时之需。”
向鹤程拱手道:“既如此,子沅代王爷谢过宋公了。待我等凯旋归国,必定向朝廷奏表,给您记头功。”
宋公心想李天鉞那狗东西不来找我的麻烦就不错了,还想让他给我记功劳,那太阳得打西边出来了。
他见向鹤程带的人都是生面孔,便问道:“吴一小子没跟你一块儿过来?”前孙女婿好歹是个军营副偏将,没道理出海这么大的事情不跟着主将一起跑腿吧。
几个偏将面面相觑,虽说李吴一被逐出军营是他自作自受,但若是在当朝泰岳年前嚼他的舌根,也非大丈夫所为,于是几个人都选择缄默不语。
倒是向鹤程落落大方道:“前几日小郎受了些伤,一路都在养病,就没让他跟着来了。您若要见他,我这就差人去请。”
宋公只当他还在生自己外孙儿的气,大笑几声缓解尴尬道:“不用不用,还是身体要紧。老朽也熬了一天,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说着与他们挥别爬上了自家马车回城。
偏将道:“将军,李吴一不是好端端的吗,为何欺瞒宋公。”
向鹤程瞥他一眼:“王爷来信都没提他被逐出军营的事,我们上赶着当什么恶人。”
那偏将一想是这么个理,低头拱手道:“是末将失言了。”
而另一边宋公回到家,刚下地就见自家的牛车慢悠悠晃过来。宋公披上家仆递来的大氅问:“车上是谁?”他现在可是对外宣称外孙儿卧床不起来着,别是筝丫头被关久了想偷跑出去玩。
不过想想外孙儿抄书写字能坐一天的性子,多半不是她本人。既然不是她,这么晚了还派人出去干嘛?
家仆道:“是姑娘院里的丫头。说是环儿姑娘吃坏了肚子,急需牛乳解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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