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而整洁的军营偏帐中,步安斜躺在麻布睡席上,手撑着脑袋,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早知道余唤忠在,就不该把素素留在泉州城。有着小丫头在,晚点找个地方伏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这老贼,就太痛快了。
他这样想着,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痛快的神情。
不过,想归想,实际操作还是太冒险:鬼知道素素打不打得过余唤忠,可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要么让素素蒙面行刺,一击不成,便远遁千里……还是算了吧,这小丫头特征太明显,而且做事不太靠谱,万一露了马脚,麻烦可就大了。
正这么着,有兵卒来请,说是大人要见公子。稍稍整肃衣冠,步安便跟着那人去了。
这一回,中军帐里只有宋尹廷一人,见步安进来,他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怎么得罪的余唤忠?”
步安大概猜到他会这么问,哭笑不得地答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有什么急事不成?”宋尹廷严肃脸。
彼此身份悬殊,步安也不敢托大,恭谨答道:“半年多前,晚辈新入天姥书院不久,大伯便来逼我入赘余家,我师尊为我定下三年之约。她同我说,要躲余唤忠难,唯有让余唤忠躲着我,是故想要悔婚,唯有两条道可选,一曰名扬天下,一曰离经叛道。”
“你师尊说得对,照余唤忠的性子,这两种人,他绝不会招婿。”宋尹廷点头道:“所以,这半年多来,你一心所求,便是名扬天下……”
步安略带苦涩地笑笑,道:“不瞒老大人,晚辈本来选的是第二条道,只是阴差阳错,得了些虚名。”
宋尹廷想起坊间流传的步执道狂狼才子形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本来照着我师尊所指的路走下去,余唤忠大约也不愿招我入赘了。可惜……可惜圣上金口玉言……”步安叹道:“余唤忠毁不掉这桩婚约,便只能毁掉我这个人了。”
宋尹廷点头道:“就你这半年多来所为,给足三年时间,天晓得你要闹出多少动静。余唤忠性情隐忍,事事循规,唯恐逾矩,若有你这样一位女婿……与其等你入赘后,日日担惊受怕,还不如早些除掉你,免得惹上一身骚。所以说,不是你哪里得罪了他,是他为了躲你,才要除你而后快。”
步安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好在有御赐婚约,他不敢亲自动手,只会借刀杀人。”
宋尹廷有些好奇道:“你明知他要借刀杀人,还把脑袋送上来?”
步安匆匆看了一眼宋尹廷,心说你是在装傻,还是把我想得太笨?
“老大人,”他诚恳道:“我往前走一步,面对的是在明处的刀往后躲一步,等着我的是在暗处的匕首。”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说,余唤忠借你的刀来杀我,我只能将计就计,至少你的刀是明的。假如我自作聪明,躲开了这一回,等着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鬼。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原来你一点都不笨。”宋尹廷脸上渐渐生出笑意。
步安心说,你先前不也在余唤忠面前装成毫无心机的莽夫样嘛,你能装我就不能装了?
“蔓秋说,你们先前来时,你偷偷往路边抛掷银子……”宋尹廷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何故?”
“我从越州过来,长途跋涉,疲累不堪,银子放在身上又重又碍事,累赘得很。”步安嘿嘿笑道。
“说正经的。”宋尹廷板起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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