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为何造反?”
“……清君侧?”
虞清晏深吸一口气:“那朕用得着问你吗?”
“臣惶恐。”虞凛现在是怜贵人的模样,但表情分明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齐王。
你惶恐个屁。
从前虞清晏怕过六叔这个表情,如今见了只觉得指节发痒,想给他一拳。
但那张脸……
下不去手。
虞凛是什么时候开始用这幅表情对着他的?六叔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混蛋的?
被清空了的朝晖殿静谧无声,虞清晏有些恍惚地坐着、虞凛不甚安分地跪着,光线透过窗外的一树白花照进了屋子,摇曳的花影映在怜贵人那张端秀清绝的面孔上,六叔的表情也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让如今的皇帝,有一丝丝的怀念。
那是,爷爷还在的时候。
洪庆皇帝预备着第二次北征了。
在此之前,要办好几件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这次的军饷,淮苏掖着自个儿一身膘不肯出油水,得好好收拾收拾。其次是府学,弄得不太好,对外是朝廷的学堂,对内还是私塾那一套。不过太子管这事,反正皇帝打仗去他也得继续监国,倒没那么着急。
相比之下,太子纳嫔的事儿反而要紧一些。
关宁家的闺女进宫好几趟了,皇长孙也见过、太子妃也见过,都没什么不满意的。就太子个混球,磨磨唧唧、叽叽歪歪,横挑鼻子竖挑眼。今个说人家妆太浓,明个说人家衣裳太素,上回小姑娘留长指甲用凤仙花染了,太子偏说那柔荑酥手像红烧鸡爪。
关姑娘梨花带雨地出了东宫,皇长孙在后头赔礼道歉递手帕。
人家不好意思接。
是要嫁给你爹,又不是嫁给你。
虞清晏回了东宫,白眼快翻到天上了,太子爷依旧埋头公务,对活生生一大儿子视而不见。
“爹!”虞清晏双手撑住了太子爷跟前的桌面,不够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成堆的折子上。
“啧。”太子嫌弃道,“别跟我这闹,有要紧事。”
虞清晏一把就抄走了桌面上摊开的折子:“什么事情比您纳嫔更要紧?”
“府学、府学!”太子起身就要把折子抢回来,“你自己看看那折子!”
虞清晏一脸狐疑地打开折子。
“民变?”皇长孙震惊了,“这事也能民变?淮苏百姓吃得是有多饱?”
“还不是官员不管?”太子坐回了圈椅,“起先只是一帮子书生在试院门口静坐,自个儿写了几首打油诗在那儿吼。没想到当地的教谕根本不管,有几个胆子大的就去官府闹,官府也不管。这下胆子是越养越大,纠集了些人就敢横行街巷了。”
“当地的官员也是私塾出来的,闹事的可是他们同门师弟。”虞清晏思索道,“这就好比六叔冶游恰巧被您碰上了,怎么着也不能参他一本吧?”
“胡说八道。”太子摇摇头,“我和老六是亲兄弟,而且你六叔如今有了家室,能再往玉水河钻?”
“怎么不能?”虞清晏笑得意味深长,“前些天我就看见他了。”
齐王殿下成婚之前还大抵算个正人君子,有了王妃之后,反倒成了个浪子。
李二少租了条画舫,天还没黑就把满船的灯都给点上了,灯火铺陈在玉水河里,和霞光融为一体。
河风吹开画舫上色彩旖旎的纱幔,虞凛坐在椅背上,一脚踏着桌面,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不过估计他想倒也倒不下来,姐儿们在他周遭围得密密匝匝。就算是椅子真的翻了,虞凛不过摔进了温香软玉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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