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口水流到了颊边，皇帝伸出手，给他抹了。虞清晏看见孩子嘴里白白的一个小点：“贤妃，你来看，这是什么？”
宫人们和贤妃都轻手轻脚地围了过来，奶母看了，面带喜色，轻声道：“贺喜陛下、娘娘，大殿下长牙了。”
婴孩晚上睡不踏实，是最折腾父母的。江贤妃次日提笔都胳膊酸，可想起孩子熟睡在摇篮里的样子，脸上就漫开了温柔的笑意。
而虞清晏在儿子出生了快一年，才找到初为人父的实感。前朝政务繁忙，他也承认在后宫里头，有点偏心怜贵人。所以这皇长子，自己统共也没来看过几回，上次和儿子见面，已然是一个多月之前了。
虞清晏和自个儿的爹，还是时常能见到的。在汝阳的时候，先帝还是晋王世子，对他的课业都是亲自过问。在东宫的时候，虞清晏虽说三不五时就出去野，总还着家。三顿饭好歹有一顿能一起吃，不然他娘要生气。先帝登基之后，他当太子的自然要晨昏定省，不能马虎。算起来，也只有三王争位的那两年，一家人流散了，自己和父母天南地北的见不着。
母亲在汝阳，把他交给了三叔；父亲在棠陵，让六叔带他走。
小阿晏跟着叔叔们一路北上。开始的时候，爹娘还有家书送来，告诉他家人在江南都平安，让他小心珍重，万事要找五叔商量。走了一个多月，书信渐渐的没了，途经之处遭受战火的痕迹，也日渐深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虞清晏前天把自己的外衫送给了一个衣不蔽体的乞儿，次日就在路边见着了他的尸体，而那件外衫也不翼而飞。
“你那大侄子，要是不把衣裳送给他，这小乞丐也不会今儿就死。”孙野对虞凛说道。
“你放屁。”虞凛回他，“饥民抢食，被打死的人还少吗？怎么就怪阿晏？”
“稚子怀金的道理，六爷懂是不懂？”孙野摇头，“才开春，还冷得很，这哪是件衣服，这是条命啊。世孙殿下给他一条命，别人能不来抢吗？别说他是个小乞儿，哪怕是个成年男人，都有人敢来……”
“你小声点！”虞凛瞪他一眼，又转头看看坐在后头车上的虞清晏，“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六爷如今瞒着他。”孙平望压低了声音，“日后晋王殿下继位，他是嫡长孙，早晚什么都得知道。”
晚上扎营吃饭，不少饥民就远远地看着，有士兵把守，他们不敢上前。虞凛看着大侄子心神不宁的样子，怕他又拿着丁点儿的东西出去“赈灾”，干脆提了一袋粮食，朝外面走去。
“六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虞凛怕侄儿做傻事，虞凇也怕弟弟做傻事。
“外头那些人，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你这一袋干粮，能救几个？”
“怎么着也有十余个吧。”
“六弟。”虞凇叹息，“我们大营外头，可能就十余个流民；可整个中原大地，那是数以万计的流民。你这袋粮食分出去了，他们就会跟着我们，那时候你还给他们吃的不给？要是给，其他的流民瞧见了，就会一起跟着。这么下去，咱们带的干粮还够分吗？”
虞凛回头，看了看营帐里失魂落魄啃饼子的侄儿，还是放下了那袋干粮。
虞凇拍拍弟弟的肩膀：“真想救这些人，早点把仗打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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