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嘘寒问暖、陪伴左右呢?说好的患难与共、情愫暗生呢?为什么总是这个瞎子反过来照顾别人?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徐小姐有些忿忿。
如果徐小姐知道,全靠她小厮才能安然度过一次次的巡逻盘问、关卡检查,她的存在有着生死攸关的意义……
或许会开心一点。
……
翻过这山就是柳巷镇。
老桑手搭凉棚哟了一声,说道:“看前边儿!是不是流民?流民跑到山里头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占山为王?”
乌鸦嘴不说话就不会死。
当这十来个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流民抬起头,慢慢站起来的时候,老桑猛地扯住了缰绳,脸上褪去了血色。
流民们目露凶光,伸手从树后摸出了大斧,从大石下抽出了长刀。
这些人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完全不同,他们是杀人越货的流寇。
一声惨叫。
第一个被杀死的人是老桑。他被大刀开了背,露出白花花的脊椎骨,像一只被处理过的虾子。
徐小姐和婢女被拖出车厢,粗暴地按倒在地上。
哐,哐,哐……
沉闷的金属音响起,流寇们纷纷散开,一个从头到脚被黑色铠甲包裹的人走上前来。
他是这些流寇的首领,邓孑。
邓孑行伍出身,功夫了得,因为失手杀人被迫当了逃兵,最后落草为寇。他身上这一副苍澜胡狼甲是从当初被他杀死的长官帐里顺走的。黑色甲片连环相扣密密如织,普通刀枪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披上苍澜胡狼甲,他就是一个杀不死的人。
邓孑用靴尖勾起徐小姐的下颌,瞧了瞧没说话,又勾起婢女,漠然地道:“这个长得不行。”
立刻有个手拿大斧的贼寇上前,高高抡起斧背,猛地抽向婢女头部。一声闷响,婢女的头颅像爆裂开的西瓜,红的白的一起流将出来。
徐小姐捂紧嘴唇,克制住放声尖叫的冲动,咬得牙龈出血,浑身不停颤抖。
邓孑又看向后面一辆马车。“里边儿会有什么宝贝呢?”他舔舔嘴唇,慢声细气地说道,一步步走了过去。
马车里,小厨子蜷成圆圆的一团,脸埋在膝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小厮倚靠车壁,眼睛上依然蒙着丝绦。
车帷猛地被扯掉,里面的人瑟缩了一下,邓孑慢悠悠地道:“嚯,原来是藏了个情郎。”
小厮似乎吓了一跳。
他强装镇定地道:“你千万别冲动,不要喊打喊杀……求财而已,我是明白人,我给钱还不行吗!”
邓孑愉快地笑了:“公子想拿多少钱来买你这条小命?”
小厮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晃了晃:“我有很多、很多的飞钱。”
邓孑眼睛一亮,是飞钱!今儿遇到大肥羊了!他探身去抓少年手中的飞钱,忽然心念一动,改了主意。
邓孑的手向少年脸上探去,一把抽掉了他蒙眼的丝绦。
“公子如此豪气,可惜是个——”
“瞎子”二字如鲠在喉,一丝不好的预感突然浮现。因为少年的眼睛正看着他,眼白极清,瞳仁极深,黑山白水之间万物分明。
那怎么可能是瞎子的眼。
邓孑抽身急退,并不慌乱。他连眼睛都隐藏在帽盔里,有苍澜胡狼甲在,他刀枪不入,他有何惧?
婢女的血浆溅了徐小姐满头满脸,有一滴缓缓渗进她眼角,火燎般刺痛。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眨眼之间,地覆天翻。
一柄儿臂长的薄刀从铠甲头颈连接处唯一的缝隙插了进去,切断邓孑的咽喉,在他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刀尖。
徐小姐怔怔地睁着双目,她看到小厮抽刀,鲜血狂喷,邓孑软趴趴的尸身被推落车下。
她看到小厮如豹子一样灵活地弹出车厢,在这些茫然失措的流寇之中倏忽来去,挥刀如虹,辗转,腾挪,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她怔怔地想:他可是个瞎子啊。
他原来不是瞎子啊……
直到最后一个流寇也被割断喉咙。
徐小姐怔怔看着小厮大步走来,浑身披血却神态自若,向她伸出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滋养多日,愈发灼灼生辉,简直不可逼视。
徐小姐渐渐回魂,又惊又怕,百味杂陈,她闭上眼心想,让我晕一会儿,晕一会儿再说。
……
襄阳城。
一夜之间,海捕文书像雪片一样撒满了街头巷尾。官兵不停穿梭在客栈、医馆、茶楼、酒肆和所有人头攒动的地方。
襄阳毫不吝啬地调动了所有力量,只为配合这些金京下来的大人们,这些可怖的杀人工具,血甲军。
血九没有住进襄阳官员为他准备的豪华大宅,而是住在城门的值房里。作为第九军统领,他不是来享乐的。
血九在吃一份焖肉盖饭。
他刚刚赶了一段很长的路,从平安镇到襄阳,快马加鞭三十里一换,昼夜不休。
“马日行三百,车一百五。”
血九心里默默计算了一回,估计猎物会在三四天后抵达。他夹起碗里最后一块焖肉,吃了下去。
还是金京风腿更好吃,切成薄片盖在米饭上蒸熟,酱香浓郁油水丰沛,真是打耳光都不肯撒手。
血甲军仔细梳篦了平安镇。两个风腿铺的小子体形魁梧却一股尿性,经不起吓,说了句“眼熟”。
顺藤摸瓜,血甲军摸到了胡大夫的春晖医馆,从小徒弟嘴里挖出了“襄阳”二字。
第九军日夜兼程,抢先在襄阳布下天罗地网,为的就是不输第八军。
血八那个尸位素餐的废物,是拓跋皇后的亲侄子。
……
重镇襄阳万事俱备,张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着猎物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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