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世子还恹恹窝在我怀中,重重纱幔外肖泰如一柄冷剑矗立着正在汇报探子带来的消息:昨夜又一队侍卫闯进了穆王府,最后带走了一个人。
受封亲王的王袍玉牌今早内侍送了过来,我的视线从那移开,世子依旧闭着眼睛浅浅嗤笑,这时我才知道除了昨夜的那些目的,世子,不,亲王,还跟穆王合演了一出戏,让皇上主动把那个道士带进了宫一个能不知不觉诱亲王毒发还让沈家束手无策的高道。
“皇上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恐怕此刻在沾沾自喜也不一定。
“哼,皇上多疑,”亲王沙哑声音响起,“不过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我是妥妥的受害者。”说着也不留恋我的怀抱,兀自滚到床里窝起来,转头,我就看到平安端着药碗正在撑帘幔……
亲王对自己下了狠手引发旧疾雪上加霜,父亲加强了药性,先不提对身体有无效果,但口腔食道却有了损伤,早上听亲王声音就有些不对。
“主子,老爷熬的药,要爷趁热喝。”平安端着走到近前,浓浓的苦涩味迅速弥漫,我都忍不住皱了眉头,平安放下碗也是一脸乍舌,亲王早已像逃避吃药的孩子一般缩在床角里,装睡。
“平安,去把浴房的地龙烧上,以后王爷每天都要在里面泡够两个时辰。”梳洗后,让平安把那碗药重新端起。
床上,萧文瑾自我起床后便不再装睡,大大的墨瞳随着我的身影转来转去,乖巧得很,一点看不出昨夜的癫狂,我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又抚摸了一下他的眼角,“先睡一会,我去找父亲,一会就回来。”
“一会是多久?”亲王声音嘶哑,昨夜嘶吼恐怕是伤了声带,“咳,我也,咳,要一起。”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想起昨夜我离开后的事,无法,便让平安去将父亲和堂兄叫来,内室外的正厅就暂时成了药房,他们把从医馆带来的药草都放在这里,我们三个就在厅堂讨论对萧文瑾病毒的治疗,一开始,重重帘幕后还有视线追随,渐渐他便听着我们的声音闭目浅眠,只要我不离开他的视线,睁眼就能看到我在,情绪上就稳定很多。
我和父亲商定,用中空针将药物直接导入,正好世子习武健身已久再让内力高强的人从旁协助,为防药性蚀伤其他血管脏器,这针必须要下得快狠准。药由我来配置,针则由父亲主导,沈芃协助,我们三个决定偷偷大胆地要做一场看不见的微创手术,也不算偷偷,起码当事人是知情的。
新封亲王在九州可是件大事,自萧文瑾能下床后,府里来道贺的就络绎不绝,直到他在众官员面前又晕倒了一回,皇上才下旨要钰亲王在府中静养,百官不可上门叨扰。
祖母知道宝贝孙子病发时也带着玥儿来了,后来得知缘由难得对他狠狠地斥责了一番,我和玥儿躲在窗外偷看亲王被乖乖训斥的景象窃喜。
奕亲王和王妃,均未出面,倒是和顺郡王有来上门道贺,萧文瑞还送了琉璃玉尊观音一座。刘氏不管是自己的态度如何,但对子女的教育是可圈可点的,两个异母的兄弟跟他倒是比他那亲爹妈还亲近些,如今世子未及冠就受封,不知道他那母亲是何感想。
送走祖母和玥儿,我脚步匆匆回内院,世子已经揉着膝盖坐在地上了。时节未及深秋,内屋未烧地龙只是铺了厚厚的毯垫。
见我进来,萧文瑾首先白了我一眼,气呼呼地不愿理我,我噙着笑背着手走到他跟前,故意道:“怎么了?”
“你就是故意的!”萧亲王停止了按揉,双手伸向我,做出言简意赅的姿势,“抱!”自从那晚世子发狂,我情急之下一把将他抱起后,现在世子就像个没腿无脊椎的,动辄就是要我抱,害得我本就娇小的个子感觉又被压矮了不少。
“膝盖磨破了,腿疼。”见我迟迟未有动作,世子可怜兮兮垂下眼睛,所幸距离都是不远,我看着两步远外的轮椅,无奈上前俯身。
他受病痛折磨,食欲不振急速消瘦,如今揽在怀里的就是一把骨头,轻轻将他放在轮椅上后,又怜惜地亲吻了他一会,“快把身体养好,我和父亲才好施针。”
亲王不置可否,我知道他只是在等时机。
一个多月后,嘉和五年重阳节,帝登太庙告先祖,属意苏贵妃所出瑄皇子为未来储君,其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众臣附议,皇太子乃天命所属众望所归。帝心大悦,令祈封大典于次年春,改国号“永嘉”,群臣高呼“万岁!”
“这皇上改国号,是改上瘾了吗,怎么有点屁大的事就改,搞得我现在都不记得哪年是哪年了。”从他手里拿过朝廷下发的文书,看了一会又头疼地丢给了他。
萧文瑾笑着将其扔到一边,一把将我拉到腿上坐着,消瘦的下颌硌在我的肩窝,“苏贵妃的儿子终于还是当上太子了,永嘉,看来皇上对这个儿子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啊。”
“切,萧文玚当年是太子的时候,皇上的期望也没低过,最后怎么样。”我对皇家的所谓父子情嗤之以鼻。
“可巧,永嘉二年可就是我及冠之年了,皇上不等我及冠之后封太子,莫不是笃定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呸呸呸,”我急忙转身,抬手就要打他,“说什么胡话呢,”见他笑着不上心,我话锋一转,“你若走了,我就改嫁,带着王府库房里大批的珠宝,重新找个漂亮的小白脸,哎,西河花船最近听说来了不少俊秀的……嗯,唔。”
钰亲王阴沉着脸狠狠地将我的嘴堵上了,一吻完毕,我气喘吁吁,耳边听得世子气息不稳道:“岳父大人什么时候给我诊治,尽快安排时间……”
我垂头抵在他胸前静静地听他胸腔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平复心绪,悄悄扬起笑容:哼,看我还治不了你。
在扩建的王府园林深处有一间特别搭建的“无菌房”萧文瑾**着上身盘腿坐在中央,父亲在其背后从线包中抽出特制的长针,放在火上燎灼,对面是正襟危坐的赵余新和肖泰,我像个主刀医生般将步骤和过程仔细说明。
“即使中途亲王吐血不止或有别的挣扎,宁可打晕都不可慌乱,内力不可断,药也不可断。”这其中最痛苦的应该就是阿瑾了,因为不能麻醉从内脏中拔毒的疼痛便要自行忍受。
“是。”未等亲王开口,肖泰郑重地回答了,我特意看了他一眼,嗯,这家伙有经验。想着以前我心里轻松不少,没关系的,萧文瑾会挺过来的,这世上谁能有他的意志这般坚定。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