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泽的妈妈叫杜淑华,是个职业富家太太,每天不是在牌桌打麻将,就是在沙滩晒太阳。林家世代单传,十分重视下一代的抚养,孩子出生就被抱走抚养,开始教育,所以林孟泽虽然是她亲生的,却一次都没有抱过。
等到孩子长大了,却开始追求独立,越发不肯和她亲近。她也没法子,只能顺着林孟泽的性子来,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却没想到他在奥运会上弃权下场,终结自己的剑道生涯进入了娱乐圈。这举动惹恼了林氏集团董事长,也就是林孟泽的父亲林戬,老公一气之下收回了儿子所有股份,还把他撵出家门,得知消息的杜淑华连忙从纽约飞回来,苦苦寻了半年才终于找到儿子的踪迹。
杜淑华年轻时弹得一手好琵琶,家里穷的叮当响却非要上大学,等进了艺校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沿街卖艺的时候偶遇了林戬,他许诺给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却不许她再碰管弦乐器。进入林家后只顾着做好儿媳和妻子,却逐渐埋没了自己。有时候她倒是想带着儿子远走高飞,可对于一个初生牛犊来说,未经世事便退隐江湖,太过残忍。
林孟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而且是熟悉到不行的医院。他抬眼便看见母亲那张焦虑的脸,他翻身不看她,冷冷问:“你怎么在这儿?”
“妈咪怕你出事嘛。”
“出去。”
“宝宝~”
“你不走是吗?”林孟泽眼眶湿润了,他记得六岁的时候丢了剑,母亲在灵堂前跪了七天七夜,直到膝盖溃烂了也没喊过疼。都说母凭子贵,林孟泽却只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他的每一次失败都一笔笔算在母亲的头上。母亲什么错也没有,却平白担了许多罪责,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二十年如一日过着。
“我走。”他掀起被子赤着脚逃似的夺门而去,路过的医护人员见了他纷纷低头,这个医院他来过无数次,这是他的私人专属医院,一个地狱一般的魔鬼医院。每当林孟泽不想学习、不想练剑的时候,就会被关在这医院里,十天半个月是少的,最多的一次关了半年。那时候的林孟泽不到十岁,他捶墙怒吼,关节之间血淋淋的,连指甲都扣破、嗓子喊哑了也没人理会。小孩子骨骼脆弱,经不起折磨,等到手掌破皮伤及骨头,林戬便唤来医生为他治疗。治好了又抓破、抓破后继续治疗,日复一日,起初的痛感渐渐变得麻痹,林孟泽却丝毫不退让,直到林戬亲口承诺放他自由。
那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父亲的承诺,他从魔鬼医院里爬出来欣喜若狂回到家中,却发现母亲一直跪着,他关了有多久,母亲就跪了多久,他受到的折磨,百倍千倍附加在母亲身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孱弱的母亲,是他童年最深刻的回忆。
清晨的风吹打着他单薄的身子,穿过长长的玻璃走廊,镜中一晃而过的光影,恍惚映着小孩的模样。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如此惧怕,惧怕那没有光的黑夜,惧怕前有狼后有虎,惧怕他没有能力,保护爱他的人。
一个踉跄,他跌入了温暖的怀抱,太阳光刺痛双眼,他下意识躲避,听到纪元一熟悉的声音传来:“等你好久了。”
林孟泽抬眼,见日光倾洒而下,落在纪元一高大的身躯上,他俊挺的鼻梁下是难得的薄唇,自然的唇色透着粉粉的血丝,他显然咬唇了。纪元一焦虑的时候会下意识咬唇,咬的出血还不松口,半夜里满口鲜血坐在床头,常常把林孟泽吓得半死。
“你,你怎么又咬唇了?”林孟泽不知为何,此时对他提不起一点脾气来。
“你答应我好吗?”纪元一握紧林孟泽的双肩,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压在他額前。林孟泽抬头,有些吃力的看向他,却见他逆天的长睫毛带着微光,画出优美的曲线,他眨眨眼,就是披星戴月。
“以后,再不要委屈自己了。”
林孟泽呆愣了,还从未有人如此待他。
纪元一合拢双臂,将他抱在怀里,道一声:“别怕。”
一滴泪,无声划过脸庞,滴落在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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