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存心里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刚刚霍征已经说过要过继霍起繁了,她是需要跟这孩子划清界限的,如今因这一件小事替她道谢,没的引起了霍征的忌讳。
她神色一变,直接在床上跪拜行礼:“贱奴僭越了,请陛下恕罪!”
吕氏一看傻眼了,刚刚还滔滔不绝,现在立马大气不敢出一下。
霍起繁虽说已经被霍存说的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没想到霍存会有如此表现。
唯有霍征气定神闲地受了这一拜,缓缓一句:“起来吧,这两日都按兄妹之谊算,不必拘于奴礼。”
“贱奴不敢。贱奴不该得意忘形,与太女殿下攀上关系……”
霍存却不敢松懈起来。
霍起繁在霍征怀里有些不明白,焦急又无助地看向霍征。他却把孩子递向了吕氏。
“吕氏,把太女带下去照料,朕有事处理。”
待霍起繁出去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霍存近前。
“你既一定要破坏这份和睦,那朕也成全你。来人,茭奴掌嘴二十,小惩大诫。”
他勾起霍存的下巴,摩挲着她的侧脸,在等人来行刑时,喃喃低语:“妹妹,你说,烙奴字的时候,是在额头上好,还是脸颊上呢?”
霍存握了握拳头,自己识相地跪到了地上去。
“贱奴不敢僭越,但凭陛下……与主子决定。”
“也是,你是郑无止要过去的人了,该他处置。别朕做了决定,他到最后看着不顺眼。”霍征温柔地捋着霍存披散的头发,“看在你这么乖顺的份儿上,只黥字吧。烙印的话,终究伤疤太大,女儿家,不好看。”
霍征坐回扶手椅上去,看着月笑跟其他两名女官进来,扯着霍存冲着他在不远处跪好,开始左右开弓。
“朕给你明日最后一日作别的时间,但是你要清楚,从刚刚开始你,茭奴,就已经与太女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贵为储君,也是你的主子,你只能敬只能拜。”
霍存被月笑使出全力扇的耳光打得目眩耳鸣,但是霍征这喜怒无常的话还是入了她的耳。她被月笑甩到伏地又爬起来的时候,放肆地笑了出来,大声谢恩:“贱奴谢陛下赏赐!”
霍征用手掌撑着自己的额头,严肃地说:“朕再说一次,你,是茭奴,已被夺去良籍,必须跟皇权、跟皇室断了一切关系!朕可以抬举你,但是你必须认清了你自己是个贱奴!”
霍存笑得停不住了,她抹掉嘴角的血迹,一句话也不说,连连叩头。
这样活着,真没意思。
第二天霍存也没再一直跟霍起繁待在一处,已经刻意有了些疏离,这些落到霍征眼中,他还是很满意的。
霍存在的这两天,秉华宫的公文全都收了起来,霍征有什么公事都挪到鉴中宫理政殿去处理了,仿佛是有什么事情是很防备霍存的。
霍存只当他是疑心重不放心,所以没作多想,囫囵又过了这一天,晚间月笑带人来给她换装束上枷锁的时候,她几乎是完全麻木着挨过去的。
月笑说霍征执意要让她受髡刑,从头按规矩走过罚没入贱籍的流程,所以这一晚要按照重犯的标准束住,翌日一早穿着囚服拉出去当众处刑,从此她便真的只有茭奴这个身份,再与霍存这两个字毫无相干了。
她肩上扛了三十斤重的重枷,实在是费尽得很,头发又被绑到了木枷上端吊紧,动都不能动,一整晚过去浑身都酸痛得厉害,难以想象当初宗继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心有所系,还能挺住,霍存不由得讽笑自己,还是不如宗太傅他心志坚定,终归是过不了这样屈辱的生活。
翌日清早月笑一行人过来喊醒她,押赴宫正司刑场的时候,她表现得十分顺从,但是实际上一路在寻找时机自尽。霍存也不是不能绝食而死,但是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当众被剃发黥字的事情,也只好抓住这最后一点时间谋算了。
出内宫上囚车之前,她会被前后一共二十人围着,自己在中间披枷带锁徒步而行,路线会经过宫内最深最大的水域汤湖,霍存强撑着走到了汤湖桥上,倒也不需要假装做戏,真的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走不了直线了。押送她的人没太警惕,毕竟这样虚弱的人又被重重锁住,根本逃不了,所以直到霍存从栏杆处翻落出去前的最后一刻,他们都没能赶上拉住她。
普通的木头还能作浮板,但是她颈上戴的是三十斤重的重枷,密度极大,况且又有一身的镣铐铁链,比起屈原抱石投河恐怕还要更容易沉没,倒也遂了霍存求死的愿。
她在落水沉下去前最后一刻留给霍征一句话,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霍征!我霍存宁愿一死,也不愿如此为奴为囚苟活于世!今日你我兄妹恩断义绝,我拿性命抵偿你、还有所有人的损失与过错!望你看在威胁已除的份儿上,善待他人,任人唯贤。做明君,延续盛世……”
湖水很快淹没了她的头顶,她静静地迎接着窒息感昭示的死亡的来临,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腰际,奋力往湖心荷叶密集处游去。
押送霍存的人全都傻了眼,月笑忙指挥着他们下水去捞人,又支使一个人去禀报霍征,急得汗如雨下,生怕没办法交差。
陛下是给了旨意磋磨她,可万万没答应要她的命啊!
“殿下!殿下撑住啊!”
霍存恍惚之间听到解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逐渐模糊的意识又清晰回来。
“唔……解春?”霍存被抱上水面喘了一口气,诧异地问出声。
解春费尽力气托着她,凑到她耳边用最快的语速告诉她自己所知:“殿下!属下近日发现让陛下缠身之因并非国事繁重,而是他在谋划交易,不惜通敌叛国也要求得一物,一时之间说不详细,具体发现属下都写在书简上,寻机会埋在了赐闲宫花坛的土中,那里刚刚休整过,短期不会动土被人发现,您找机会拿到那密信,千万要阻止此事!您是唯一一个能与陛下抗衡的人了,所以他才这样费尽心思要毁了你的身份。为霍氏计、为天下万民计,您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护住这霍家江山!”
“解春!解春!”霍存稀里糊涂听了解春这样一番过于惊人的话,还在一阵惊惶之中,他却已经体力不支,开始呼吸困难了。
“属下难逃一死,即便与您一起被救上去,也逃不过因拥护您而被陛下赐死,落得与京娘一样的下场。与其如此,不如就在此时为救您溺水而亡,请恕解春不能继续护着您了,我也想早些去见到京娘了……陛下……”解春看着那些下水救人的侍卫们越来越近,自己放开了手,放任自己沉到了水中……
霍存自己手脚被锁着,根本动作不了,眼睁睁看着解春沉没,自己也再一次被水淹没,窒息感与死亡感再度降临。
等到侍卫们把浑身枷锁的霍存弄上岸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了,虽说动作已经很快了,但是霍存实实在在灌了不少水进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解春的身体也陈在一边,不过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霍征闻讯匆匆赶来,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120xiashu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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