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何苦铺设好这些局面来让宣君那边趁机占了便宜？直截了当解决了皇帝，不是更省力省时？”
“霍征是要从霍存手里夺天下，我这样贸然杀了她有什么用？皇帝意外横死，朝中大臣们又没有归拢到霍征这一边来，比起拥立一个届时突然出现的先太子，多数人都会选择立一个宗室中年龄尚幼的小孩子坐皇位，这样才好各自分食了这些势力好处。到时候咱们面临的是完全不同的情况，霍征手里还没有足够的军力还有拥护，还不如现在知己知彼来得稳妥。如今这一步已经走顺了，就算郑无止那边儿再怎么后悔，不愿意继续尽心尽力地给霍征办事了，那霍存的败势也早就已经埋伏好了。你可记住，不要因为眼前突然闯入的好处迷昏了眼，放弃长久经营的计划，要是刚刚我真的鬼迷心窍了让她直接落水没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重伤的皇帝，不是一个丧命的死人。得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才对最后大局最有利！”
“是！”正赶上遇事不少，今天的向开朔实在是教了那哲太多道理，他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完全消化，不过心中更加坚定了好好辅佐自家主子的心思。
这样卓绝的人物，可不该被北狄王庭的那些人埋没打压，不该被困在这。他要倾尽毕生之力，助眼前的人成为遨游天际的鹰！
正殿之中，却没有向开朔这里指点交谈的从容。
郑无止把霍存放下之后，自己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被人给架起来，原本是要扶到一旁也安置好休息诊治，可是郑无止死活都不肯让霍存离开自己的视线，只让人搬了一把扶手椅过来。京娘没办法，让人给他铺了厚厚一层被褥在上头，等他坐好还给他揣了暖炉，又盖了一层棉被。
“您可要仔细自己的身体，不然陛下与您都倒下了，这朝中宫中还不乱套？”
郑无止原本只是一心想着霍存，尽管身体透支许多还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怎样强弩之末的状态。霍存已经有太医上手诊治了，他再帮不上什么忙，急也没用，听京娘这么一说才乖乖配合，想着就算失望为了霍存，他也必须把自己给养精神了，否则如今宗继已经决裂，向开朔又是个心思捉摸不透的，朝中有鹿音歧坐镇还好一些，不过少了端木俍已经是勉强维持了，若他再不能顶上来，别说这前朝，就连这皇宫禁城，恐怕都安生不了！
“陛下可有性命之忧？”郑无止看院判神情凝重地收回了诊脉的手，心中怦怦直跳，生怕有个万一。
“救倒是能救回来，只不过，陛下刚生产完一个多月就经受如此大寒，加之心力衰微，五内郁结，恐怕是将来都不能根除病痛了……只怕……只怕还会影响寿数……”
郑无止听完没有立刻盛怒，反而像是僵住了一般，半天没有响动反应，倒是京娘，已经无声落泪。
“还……还有补救的办法吗？你只管说怎么做才能让陛下恢复得最好，别的一切都不要紧，都不用管！”郑无止颤抖着问出声，语气中透露着自己都不能自欺欺人过去的没底气。
院判叹了一口气：“唉，臣一定竭尽全力，将陛下调养至最好的状态，不过还是要身边人精心呵护着，这一回，若是能及早拦下来，也不至于……”
“是我，都是我没照顾好她……明明符和悌在她怀孕最初的时候就嘱咐说她身体寒虚，要趁着孕期产期好好补回来，可是却出了那么多烦心事，让她不仅没调好，反倒早产血崩产后符和悌又说她身体亏损巨大，心底更是郁结严重，要我好生拉她出了黑暗，恢复以往明艳开朗，我不仅没做到，我连最基本的保证她安全都没做到！我有什么底气说再全力配合，帮她尽量恢复到能达到的额最好状态啊……”
郑无止哽咽而言，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才能解气。他手里的暖炉被紧紧地捏住，渗出热水来，却一点儿察觉都没有，还越攥越紧，还是郑冉看到了他那手都烫红了一片才赶紧抢了过去。
“您这是干什么！再怎么自责也换不回健健康康的陛下来啊，您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守着陛下才最有用啊！”
“我还怎么照顾得好她……我根本是个煞星，到她身边来全是带灾添祸的……”郑无止闭紧了眼睛，可是还是有眼泪滑落出来，他整个人高热，原本就迷迷糊糊的体力不支，这下子坐直坐正都维持不了了，勉强向左倾斜着身子，靠在左边扶手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眼见着霍存一次次被磋磨得愈发脆弱，自己却不能提前替她挡下来。旁人眼中或许还在埋怨霍存自己任性活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是这些千斤重压的事情把她一步一步推到了深渊里！
他所愧的还不仅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接连不断的意外伤害，还有他做下的种种。他亲自埋下的那些伏笔还没有发作，霍存就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倘若到了霍征时机成熟，彻底掀起争夺的额时候，她又该面临怎样的凶险呢？
就算现在这些事情不是他的推波助澜，总有一天，霍存会受到拜他所赐的伤害，他终究毫不无辜，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骗子，信誓旦旦地说要护她周全，到头来做下的全都是与霍征里应外合对她不利的事情，至于那些保护她的决心誓言，一句都不曾兑现……
答应霍征接近霍存，故意暧昧一步一步抢来她的心，用尽方法离间、把她与宗继之间缓和的可能全部抹除，用郑家为引子把郑无时调换出宫方便霍征计策……他坐下的这些全都一幕幕地在他脑海中重演，那种愧悔到极致的情绪像是压下来的狂风巨浪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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