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说,陛下也这么说,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不过是两个都在自欺欺人罢了!”装睡的人叫不醒,苍兴简直心力交瘁。“主上,陛下当真对您全无芥蒂吗?从宗氏落难之前,陛下就已经萌生了忌惮您的心思,不过是因为后面夺权的成功才稍稍放松了对您的警惕,让温情占了上风,可是从那以后陛下始终不肯让您接触政事,提拔了牧竹书院出来的杨景羲与邹明佳不说,甚至不惜去远不及您用年、常二人,这一次西南地动却松口让您去处理这烂摊子,利用之余,后头一定还存着显而易见的试探呐!还有与赵大人纠缠不休的事情,陛下始终不曾因此责怪过您与赵大人,可是嘴上不说,心里就能完全不在乎吗?赵大人是陛下的莫逆之交,陛下不愿意与她计较再合理不过,可您与陛下的关系却要远远复杂得多……这一公一私两桩陛下对您最有芥蒂的事情撞到一起,就算陛下对您再有耐性又旧情,也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您若是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去含章殿看陛下与太女。您不出去还好,若是出去不去陛下那里而去赵大人处,不管见到见不到的,都必定让陛下彻底翻脸的!”
苍兴说的嗓子都哑了,宗继却还是没有收敛的意思。他怕有人听到不该听的,大声让门外守着的宫人们再退得远些。
“我何尝不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可是我不甘心!我是应该牵挂自己的亲生骨肉还有千辛万苦为我生下亲生骨肉的人,可是这原本就是一场再荒唐不过的闹剧!我以为这场荒唐从陛下认清了自己对我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之后就能结束,可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在没有那一夜的纠缠之前,我自己始终下不了决心完全与她断开联系,我放不下与她绑在一起的权位,每一刻的纠结就像是一把钝刀子……出了那一夜的事情之后我更恼,我甚至开始怨天尤人,我甚至埋怨霍存,埋怨她为什么明明根本就不爱我,当初还要那样偏执于我,一开始就全都是荒唐错事!怪她狂热偏执,也怪我,更怪我不择手段!”
“苍兴啊,动了不磊落的心思,做了不见光的手段,就等于你承认了,总有一天,这横祸,也会应回在你自己身上!你记住,我犯过的错,你不要再重蹈覆辙……”
宗继仿佛已经压抑了许久,却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赵缜与霍存都与他隔着万丈深渊,他如今愤懑至极,却只能对着苍兴,何异于自言自语呢。
“主上,苍兴不会的,苍兴一辈子都跟随在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您别这么说,苍兴不会遭什么报应,您也不会的!”
“傻孩子,已经应了啊……”宗继整个人像是突然抽去了浑身气力一般,瘫在冰凉的地面上,头重重地磕了一下,却一丝表情都没有。
“主上……”
“不去了。不去了!”宗继痛苦地合上眼,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
他此生最向往的挥斥方遒,随着权位而来,早早意气风发,却也早早随着权位而去,折磨得他力竭。王充说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真是真言!他没见什么索命抱冤而来的厉鬼,可是心魔却在淋雨风寒,高烧不退的这些日子,日日夜夜在头脑中闪现,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从前他只是习惯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冷汗惊醒,把一切的心虚脆弱展露给无人的黑暗,可是这几天,他片刻不停地重复这种感觉,简直就快要疯了,思维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更加清醒地思考。他一次一次设想假如,算着从不同的节点做出不同的选择最终的结局会不会皆大欢喜,可是算下来多少次都没有皆大欢喜的时候!
是他贪图的太多了吗?
他只是生在一个太平盛世,生在了一个高门大族,他年少成名,惊才绝艳,这样既有能力又有家世的人,在朝堂上走到最高处,实现指点江山的抱负,不是再水到渠成不过吗?为什么他宗继要面临这样煎熬……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