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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十四)

宗继是局外之人,并没有参与进这两人的心路历程来,不过他的确重新在霍存这里坚定了自己的存在。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宗继从丞相、太傅、缙云侯之尊摔落到阶下囚的境地,也不过一夕之间的事情,他还藏着对于霍存而言不亚于宗氏谋逆的性质一样严重的秘辛,如果流露半分,恐怕今日重新挣回来的尊荣宠信有多重的分量,将来他又一次摔得就有多重!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霍存只知道自己彻底失去意识,陷入混沌黑暗之前,视线之内,是宗继关切的面容。

“陛下这次摔倒的外伤还是其次,虽说有些见红,伤及胎气,但不至于保不住。归根究底,这问题是出在五脏郁结,陛下心病正逐渐地拖垮身子,不过到底是什么症结,让陛下如此难以开释,还是需要诸位贵人帮着找寻,微臣这里是概不知情,无能为力了。不过就臣所掌握的情况,只能是负责任地嘱咐一句:陛下年轻也经不起这样耗着,孕妇怀孕原本就是身体心灵都敏感脆弱的时候,陛下从前经历的事情怕是也少不了,还是及早都一一解决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该是谁还就找谁,除此之外,应当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宗继跟向开朔坐在上首,不说郑无止,就连年懿川、张映熙,甚至管昌遂跟常谦淳,能来的主子算是都来了,除此之外,赵缜、鹿音歧,还有京娘跟解春,全都在这含章殿的花厅中,坐的坐,站的站,就符和悌一个人跪在中央搭话,十多个人围着他一个,死盯着不放,个个都要吃人似的,别提他心里多怵头了。

听符和悌这么一讲,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到了宗继身上,一来陛下是在召宁宫有的骨血,宗继理所当然毫无疑问的是孩子他爹,原本就担负着最大的责任,二来在场所有郎君了就他陪伴皇帝陛下的时间最长,对陛下的过往经历最清楚,怎么看都应该是他肩负起这个帮助陛下打开心结,放下心病的责任来。

只有赵缜神色有些晦暗地低垂着头,郑无止也目视前方,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符和悌则是心中有些报复性地想着,终于也让宣君殿下体会了一把被人围观的感觉。

宗继也没有被这么多人这么毫不含蓄地直盯着过,饶是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扛不住这些生猛的攻击,刚在脑海中已经有过的想法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他只好专心目视着并坐在旁的向开朔,喉结滚动,微微舔了一下干裂的双唇这才整理好了凌乱的思绪开口。

“陛下有孕以来,受苦良多,本宫身为……皇嗣生父,本当第一个担待起照顾陛下之责,如今符太医更是点明陛下郁结病源,本宫伴君八年,更是义不容辞,一定更加尽心尽力,但一人计短,还有赖在场诸位多加帮扶,共同为了陛下尽绵薄之力!”

郑无止听到宗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自己是皇嗣生父的时候,手紧紧地抠住了椅子扶手,恨不得一口银牙全部咬碎都不能浇灭心头火。可是他谁也怪不了,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场闹剧,若是一开始霍存自己就知情,两人还能配合着再在赐闲宫留下敬事房录,把孩子身世解释过去,可是自打孩子在召宁宫春宵一度之后怀上这个消息传遍了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再作澄清了,皇室血脉,岂容如此儿戏?况且郑无止自己都没信心霍存能接受他的情难自已还有他的孩子,更不敢告诉霍存给她添堵了。

他自己瞒着,是如今保护霍存也保护孩子最好的方法,何况挂名在召宁宫,有个身份最尊贵的宣君做靠山,远远比他自己的赐闲宫端郎之位要得利得多,也省得那些人拜高踩低,将来出生委屈了孩子。

如今他是有冤没处诉,看宗继不顺眼还怪不得人家,毕竟人家宗继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就替他背了这个对陛下负责的锅,他怎么能冲宗继发得了火!

自己这也算是给宗继戴了绿帽子吧?要是放以前,他肯定毫不遮掩、大张旗鼓地嘲讽他笑话他,可是如今他却一点儿笑不出来。

真相只有,也只能他自己知道,宗继不但没有面上无光,还更加的尊贵无双,他往常气人噎人的功夫本事不少,如今算是自己尝到了轮回了,就算想给宗继找茬出气,也要另寻机会由头,真是能把人活活憋闷死!

郑无止现在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眼下他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吧?

不光因为孩子在宗继这里更窝火了,还在霍存跟前吃不开了,想嚣张想气人都没有那个底气了!

他懊恼得很,就差乱抓头发表现烦躁了,下意识地端起刚上来的茶盏猛灌一口,结果不仅被烫到,还呛得不轻,直接咳个不停,还有不少茶水洒在了地上跟自己衣摆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郑无止心中暗骂。面前没有镜子,郑无止都能想出自己眼下的狼狈样来,又是烦躁又是羞恼的,他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在场都是有本事的,就算心底笑开了,面上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就算不是给郑无止面子,也不能再陛下情况严肃的时候公然笑出来不是?

尽管看不出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有很多人,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郑无止感到了前所未有难堪,他骄傲如斯,怎么愿意别人看到他这样一副失魂落魄又灰白狼狈的模样?但是他直接起身告辞或者斥责了侍奉的下人,更加显得他是个笑话。

于是乎他再多的难堪都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照常的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上心似的。

倒是向开朔出言申斥了奉茶的宫人,直言做事不当心,怠慢了端郎,罚了二十杖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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