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字句句传到霍存耳朵里，又敲在她的心坎上，直击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有钝刀子在磨一样。
怎么，昨夜他也醉了？郑无止一向酒量不差，这是喝了多少酒，竟到了用解酒茶缓解头痛的地步？既然喝成这样还早早过来给她准备，还是在并不知道她是否需要，很可能浪费了心意徒劳无功的情况之下。还有，喝成这个样子，跟自己过不去，这是，为了她么？
“要属下说啊，这端郎阁下对陛下是真上心极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为陛下做的无论大大小小的事，那不是心思通透聪明就都能做到的，最要紧的是做事的人肯用心。他这是全心全意都花在了陛下您这里，您这些年在宗大人那里得不到的回应，看来老天爷是看在眼里的，这不是换了个更贴心的人来补偿您了？”
京娘真是对郑无止满意极了，不吝惜在霍存这里说他的好话。可是她说着说着，就发现了霍存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郑无止这是做了让她开心的事，怎么皇帝陛下这像是不大高兴了？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昨夜在来仪宫过得不顺心么？”京娘收了上一个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道。
霍存摇了摇头：“没，向开朔他，还是挺知趣的。”
“那就好。”如今霍存身边亲人全无，京娘又比她年长一些，虽说只是个服侍的下属，早就成了她如母如姐的角色，她看着霍存从小长到现在这么一个大姑娘，昨夜又是大婚成了亲，在向开朔那里过了夜，也是有些百感交集，欣慰为主的。
虽然此前皇上已经跟郑无止共宿不知多少回了，有她留在赐闲宫的，有他去含章殿的，她守在外面，没亲眼见两个人只是盖棉被纯聊天，平时他俩又表现得那么亲昵无间，俨然一副恩爱小两口的样子，她早就以为陛下已经跟郑无止圆过了，不过昨日那仪式更加隆重正式，也是霍存人生步入下一个阶段的一个象征了，她更是昨夜痛快地留在向开朔那里，说了“挺知趣”这样对尊使阁下满意的话，京娘还觉得霍存这时女儿家长成了，也许这一份不高兴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可是霍存看着京娘这种了然的神色，知道她这是误会了。毕竟京娘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内宫女官了，不必做那些伺候霍存生活起居的琐事，收拾整理这些都是由小宫人们完成的，故而京娘也一直不知道每次皇帝陛下宿在郑无止那里一晚之后床铺都是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男女交战之后的痕迹。
“哎呀京娘！朕……朕还没，还不曾跟男子有过……”霍存今天算是看出来京娘这“欣慰”中的误解了，急于解释，澄清自己的处子之身。
“还不曾？”京娘这可真是没想到了，“虽说陛下昨日才册封大婚，即便昨夜未曾与尊使阁下有什么，可是端郎阁下已经伴您这么久了……”京娘作为一个长辈的心态，当然也是希望霍存可以早日成家，经历人事才算圆满了不是。亏她还为了皇帝陛下这迈出一大步，解决了婚姻大事，由修身到齐家，进入了人生下一阶段而欣喜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竟然只是空欢喜一场。
“你怎么听了朕还是完璧之身，竟然如此失望？”霍存实在想不明白京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这么急着让她干“实事儿”呢？难不成她这是着急抱小孩当干娘了？
霍存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否则出了这么一个不太着调的想法，她还真不能替京娘想出其他理由来。
“怎么，京娘啊，你这是急着抱朕的孩子当干娘了？催得这么殷切！”
“陛下胡说什么！属下这不是以为您已经经历人事了，盼着能彻底成熟稳重下来吗！”京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得了得了，你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再说了，朕长没长大，还非要用这男女之事作为检验标准么？”霍存撇了撇嘴，佯装生气。
两人正闲话间，理政殿门外出现了一道身影，看着映在门上的影子修长挺拔，应当是个男子。他在门前站定一会儿，没有立即敲门，并且还示意在三级台阶下面守门的宫女噤声，无需她们通报。
那人地位应是不低，面子不小，两个守门宫女只是福身行礼应下，虽有一些顾虑为难之色，但还是直接遵从了。
“陛下果真还是小孩子心性不减。”京娘拿出教训的口气。
“哪里有呀！”霍存虽然自己心里有数，但是嘴硬不肯承认。
“还没有呐？陛下瞧一瞧这堆积如山的奏章，连桌案都摆不下了，榻上都分了一些，陛下竟然躲到这边来有闲心喝茶！这些可全是一个内容，那昨天册封的事情来声讨陛下你的，为着一个男人做出这么逆天下意而为之的事情，说得好听是一个皇帝陛下不肯跟做臣子的遇到意见不合就让步，说白了还不是小孩子一般的倔强任性？”
“诶呀，反正都已经知道都是说什么的了，也没有看的必要了，不看也知道，看了更赌气而已，有害无益！这些不若你一会儿都交到太傅那儿去，叫他应付了好了！”霍存像个甩手掌柜一样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继续喝着醒酒茶。
以前她也是让宗继收拾烂摊子使唤惯了的，只要自己有那个能力便行了，没到事关重大、非管不可的地步，这样令人头痛的事情她可是一定会选择偷懒躲避，交给宗继收拾应付的。如今她一看到那些奏章，都能想象出那些白胡子老大臣们一人一口口水加起来把她淹死的场景，才不去自讨难受呢！
不过还没等京娘接话，她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否定了自己的提议想法：“不不不，不能让太傅处理！”
“怎么，知道这么推卸不妥了？”京娘还以为霍存知道自己收拾这些烂摊子，不要习惯性地依赖宗继了，可霍存这么出尔反尔却是另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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