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解决对手,首先必得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霍存把话题绕回到张映熙这里,正合郑无止之意。谈情说爱可以等等再做,这张映熙之事,可是迫在眉睫火烧眉毛的大事。
郑无止不动声色地耐心听霍存的话。
“他从前行走江湖的时候,难免受些仇家敌手报复暗算,听说有一回被推落山崖,幸好命大没死,只不过还是撞伤了头,失掉了一部分的记忆。不过完全失去的也只是有限的一段,关于那些最基本的人际关系和自己的身份都还清楚,所以还能找回京城张家来。至于其他关于具体经历的记忆倒是也受了影响,变得模糊不清,不大清晰了,也经常忘事情,想想什么东西都要经常头痛。”
郑无止听着,面上对着霍存保存着得体的淡笑,只不过心里却是越发沉重,他喃喃道:“没错,还真是命大,都这样了还没死。”
霍存听得含含混混,没头没脑,只不过把这当做他作为旁观者对于张映熙经历的惊讶和感叹罢了。郑无止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暴露更多的真实想法和情绪,以免引起霍存的怀疑,他重新把霍存拥到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紧绷的神经总算和缓一些,不过依旧是如临大敌的心态,连霍存都能够隐隐察觉到他浑身肌肉的僵硬紧绷。
“原来他这头痛之症是这么来的,那还真是情有可原,每日也必定辛苦极了,还真是要旁人都多加体谅的。”郑无止开口说话,让霍存转移注意力,以免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这张映熙必定是因着什么不得已的由头必须入宫的,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那年懿川一样,对我们的皇帝陛下一见倾心非你不可的,”这话说着说着,倒有些调笑的意味在里面,郑无止假装生气她不让人省心似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不给霍存争辩反驳的机会,以免话题又被扯远,拉不回来耽误正事,接着道,“如今想来,应当是与他这坠崖失忆的情况有干系,毕竟人们都不想稀里糊涂过日子,更何况是这格外有思想的落枫公子呢,想必是要寻回真相和恢复记忆的法子才来陛下身边的。”
“你说的倒是有理,只不过朕与他这失忆恢复有何干系,还有他颅脑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记忆究竟是怎样一个混乱模糊的状态,朕都还不得而知。”霍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些人进宫来都是各怀目的,需要小心应付的,可是事到眼前来,还是难免让她更加心累几分。
也因此,越来越繁重的事务让此刻郑无止的开解陪伴,变得更加让霍存流连了。
“不急,这才都刚刚开始,一切都慢慢来。”郑无止温升软语的安抚似乎有魔力一样,让霍存卸下了许多重压,那种快要窒息的滞闷之感也有所缓解,大大松了一口气。
旁人都是说着为她好,督促她鞭策她,叫她一刻不停地向前。唯有郑无止知道在她累的时候让她歇一歇,摒除烦扰,偷得浮生半日闲。
又聊了一会儿,郑无止哄着霍存去睡了午觉,一直操心琢磨实在太费精力,休息能让她恢复最好的状态。
至于郑无止自己,则在坐在床边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均匀,进入梦乡之后,迅速利落地抽身离去,回到自己的赐闲宫中,屏退众人,临墨写字。
他放下笔的时候手心已经满是冷汗,甚至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脑海中不断重演着早上在惠祥宫看到推门出来的被年懿川搀扶着的张映熙时候的场景。他还是像当初行走江湖时那样,喜欢穿一身青衫白衣,潇潇洒洒了无羁绊,浑身上下透露着绝尘的清冷狂放。
那张脸,那身形,尽管曾经只见过一次,尽管中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再见面,他还是能够肯定,他就是当年那个无意撞破他与那个一直在给他传信的人同行场景的侠士。
原本郑无止自己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可是另外两个人却都万分震惊。
出事的原因大概是,这相遇时恰好面具蒙着面的张映熙像是即刻认出了那人一样,还说出了一句“你竟然还活着”,让那人登时警铃大作,警惕异常,震惊的反应不亚于张映熙,同时带有对方没有的恐惧,并即刻拉上郑无止上前意图灭口。
张映熙名声并非虚传,身手十分了得,即便是在郑无止与那人联手追杀的情况下依旧反应迅速,转身飞也似的逃走,郑无止与那人穷追不舍,这才堪堪把他闭上了断崖绝路。
张映熙似是见了自己认出了那个人,那人也是立刻作追杀灭口的反应,便知道会有大祸,为防后患无穷,格外注意保护自己蒙面的面具,决不再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对方认出来。
那人从前受过刀剑重伤,体力不支,又被张映熙抓住机会刺中,渐渐落在后面,只有郑无止追着他上了悬崖。这郑无止是何等聪明,招招朝着要害下手,让张映熙应接不暇,并趁他慌乱时几次想要趁机挑开他的面具,看看他的真面目,以备要是这次失手,将来还有追杀灭口的线索。
张映熙刚刚被两个人合力刺杀,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也是受了伤,攻击力下降,再加上郑无止有本事在孤幼之时成活自保,自然武功不俗。于是郑无止步步紧逼,彻底被逼到了断崖最外一角平面上,同时面具被郑无止剑锋划及开裂,他脚底尽是碎石,更加重心不稳,败势明显。
张映熙视线高过缓缓靠近只等最后致命一击的郑无止的肩头,看到那人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已经露出衣角。他深知负隅顽抗已经毫无用处,与其被郑无止在重伤一次,甚至再被那人看到自己的脸,原本微乎其微的生机都会再少上一分,于是他果决地脚下施力一蹬,背着身子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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