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源把严枫拿的两瓶五粮液给温爸爸。
他拍了图在网上搜,向爸爸炫耀:“爸,您看,1859,比您之前喝过的酒都贵!”他不会喝酒,也不懂酒,完全不能理解喝酒的乐趣,当然也没买过这么贵的酒给父亲喝。
“这么贵哦,浪费钱!”温爸爸嘴里心疼钱,却抱着酒盒子在灯下左看看右看看。
“镇上的酒厂,你给他打20块钱一斤的白酒他就高兴得不得了。”温妈妈从温爸爸手里接过酒仔细打量,包装精美,果然比酒厂的上档次。儿子长大了,他们不图大富大贵,只要能好好过日子他们也就知足了。温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骄傲。
她半辈子才积来的福气。
温爸爸抱着酒上楼珍藏起来。温江源又打开电暖气的包装,去房间里试试。
小的时候老是电压不稳,电灯发出昏黄的光。尤其是用了电饭锅,每到晚上煮饭的时候,电视都不开不了,电灯一闪一闪的。还好,现在这电暖气可以用。
一家人坐在炉子边烤火聊天。
“阿源,王果你还记得不?他爸得癌症了。”温妈妈说起村子里的事情,感慨起来,“听说是胃癌晚期。原来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才50岁不到。真是想不到。”
王果是他同学,小学毕业就没再上了。王果的爸爸他是有印象的,声音很大,走路生风,中气十足。小时候,王果的爸爸大吼一声都让他瑟瑟发抖。南方多山地,他们村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每家每户都有一个院子,但没有栅栏围住。王果家原来就住他家上面。他想起王果的妈妈和奶奶经常端个凳子到院子里,骂他们母子俩。没想到世事无常,他奶奶还健在,70多岁了,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聊到村子里新开的石场,温爸爸脸上露出忧虑来。
“石场在山脚下,你爷爷的坟就在山上。如果他们继续往南边开采的话,那山就要空了。你爷爷的坟可能会垮哦。”
“他们开采了石头卖到哪里呀?”温江源不解。
温爸爸道:“用石头的地方多了,现在农村很看重墓地,死了人都用石头砌坟,建得像宫殿一样。有一大片梨园的那对夫妇,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去他家买过梨的。夫妻俩没有子女,老早就建好自己的墓地了。村里很多人外出打工挣了钱,第一件事是盖房子,第二件事就是请上风水先生,翻新祖坟。”
温江源笑着问:“那爷爷的坟您打算翻新吗?”
温妈妈瞪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管事的坟不修,读了这么多书,入土为安懂不懂?”
一家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聊天,很晚才洗漱上楼睡觉。
温妈妈知道他怕冷,铺了厚厚的褥子和电热毯,温江源钻进热乎乎的被窝,感觉到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下来。
回家真好啊。睡着之前,温江源想。
温江源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不用串门,不用见同学,没事就拿出电脑做作业。
脖子有点酸。他合上电脑,伸展开双臂活动活动筋骨,出门去自家的橘园转了转。
今年的橘子结得特别好,爸妈挑了又大又甜的给他送了一大袋去宛城,剩下的吃不完,就陆陆续续卖掉了。
现在还有几棵脐橙和血橙。黄橙橙的橘子给枯黄的冬天添了几分亮色。温江源心情愉悦起来,他打开竹制的栅栏门,摘了两个脐橙,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往上抛。
他沿着曲折狭窄的石板路往上走,一座半坍塌的土房子出现在眼前。那是王果家——已经搬到河对面距离马路更近的地方。追溯到更久远,据说这是祖父为了给父亲娶媳妇儿建的院子,解放后被评为地主,就没收了,分给王家居住。正房是三间两层小楼,中间用毛笔大气凛然地写着“家国天下”四个字,是祖父亲手写的。第一间和第三间都垮了,堆了厚厚的黄土,只独独剩下中间那间屋子和这几个大字巍然而立。小楼的左边是一排石头砌成的猪圈和牛圈,右边是两间木制的偏房,也是两层,不过要低一些。木房子反倒比土墙的正房经得风雨,还好好的,不过上了锁,加上年代太久,木板的颜色愈发深沉。
温江源原路下来,走到马路上。前面不远的马路边,是一座恢宏的乡间别墅,夏令家的,听父亲说采石场就是他家的产业。
他站在路边往远处眺望,青山依旧。呼出一口气,变成一团白雾消散不见了。真冷。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忙着上学,忙着挣钱,忙着工作,其实很少回家。冬天的乡村,空气清冷清冷,宁静而萧索,唯有不远处采石场的电钻声偶尔打破这宁静。邻居们的房子修得很好,但是大都是空的——青壮年外出打工,村里的小学早就停了,孩子们要么在镇上,要么去县城上学,这里只剩下老人留守,种几块薄田,够吃就行。小时候,土地是最珍重的生产资料,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现在,梯田里长满了荒草,比人都高。
以后退休了,在这里放羊也不错。温江源想。
不过得把房子好好修缮一番,让爸妈住得舒服些。他家的房子一直没有重建,爸妈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将就着住就行,他又在宛城买了房,爸妈不想他费钱。嗯,还要买辆车才行,方便些。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自己的收入。刚买了房,把积蓄全都贡献出去了,欠银行80万,每个月房贷4800多,还好公积金可以还一半,所以压力也不大。今年升了职,照目前的业绩年底应该可以拿到好几万的奖金,加上自己接私活的收入,明年买辆代步车是没问题的。那要先考个驾照,摇个号。
温江源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迎面来了辆车,在他旁边停下。
车窗摇下来,探出个脑袋,是夏令。他左手夹着烟撑在窗口。听爸爸说他开了采石场,果然,那张脸很是刚硬霸气,富有侵略性,符合乡村老板的气势。
“这不是温江源么?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的声音从车窗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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