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与内,简直壤之别。
地方不大不,有一相邻的两房,院子里一石桌,两石凳。
上头摆放着茶具,看上去没什么灰尘。想是他过来吃茶了。
“元公子不是,要带阿瑾来吃酒么?怎的并未瞧见,只剩这寒酸的茶。”她笑了笑,坐在了石凳子上,看着他。
元堇德不话,只是神神秘秘的,来到一处树下,在那里头扒拉着。
“你不会是将酒埋在了那里罢?”姜瑾好奇的询问,探头探脑的瞧他。
只见他奋力的用手刨着,一会儿功夫后,便拿出来一坛子沾着灰尘的酒罐。
她欣喜的上前,左右摆看了看,“可真有你的。想出来在这儿藏酒。”
元堇德笑,“这酒是我埋了好几年的。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你是撞了福头了。”
着,将一坛子重重放在了石桌上。
他解开了上头的红封头,轻嗅着酒香。
姜瑾以手招着,“嗯,真香。你不是就等今日这一刻吧?”
元堇德将茶具打了井水清洗,再挨个倒入碗里。
“是啊。今日及冠,再不喝更待何时。”他一碗满上,又一碗。
放下了酒罐子,他举着酒碗,对她道:“堇德敬你一杯。”
“好端赌,敬我做什么?”姜瑾笑。
元堇德一口灌下,坐了下来。
她放下了酒碗,并未喝,也跟着坐下。
不是她不想喝,是得留到后头喝。
她这等一杯就醉,两杯就倒的身子,怕扫了其兴致。
“同你讲吧。我幼年的时候,就与姐姐被养父收养了。但好景不长,他便老死了。如今姐姐也嫁人了,我便由着叔伯供着生路了。”元堇德兀自的着,又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但是,我还是想要靠自己。总有一日,我要保家卫国,为了守护亲人而战。”
他放下了酒碗,望向她,道:“你呢?可有什么抱负么。”
姜瑾听着,忽然酸涩无比,低头啜了一口。
她勉强的笑道:“我不过一介女子,有何抱负?”
元堇德点头。
“那就当是为了我的抱负,干了。”他举起酒碗,对着她道。
姜瑾豪气的递了过去,二人碰碗。
她连连咕噜的净了碗。
“看不出来,你一个女子,酒量还挺大的。”元堇德赞赏道。
姜瑾已经开始晕眩了,她扶着沉重的脑袋,撑在桌上。
“我也看不出来。你都已及冠之年的。你是怎么生的,这般少年。”她将胳膊交叠,眼神醉意朦胧的,将下巴磕在上头,瞧着他。
元堇德想她是有些醉了,便扁了扁嘴,道:“那你呢?你年纪尚轻,为何看起来比我还要老成。”
姜瑾笑,道他是贫嘴。
她又拿起酒罐子里的酒水,竞相给自己倒了起来。
元堇德看着,阻拦道:“方才还夸你酒量大,可这酒力却是如此不济,莫要再喝了。我可不想背你回去。”
他撅了噘嘴。
姜瑾眼皮子沉重,懒得理他,一把夺了过来,对着嘴就是灌了下去。
望着她如胭脂般的朱唇,以及漂亮的下颔线,元堇德有些慌了慌,忙别过眼去。
“好,好酒。好酒啊。”她哈哈的笑着。
“你省着点喝,这可是我为了今日一直留到现在的,你别给我全糟蹋了。”元堇德将酒罐子拿下,阻止她再喝。
姜瑾嘟着嘴,满脸醉态的,指着他道:“这么量。你的胸怀何在?”
元堇德讪汕。
她端着酒碗站了起身,踉踉跄跄的来到树边,抬头仰望着。
“早知道就不请你来了。”他嘟囔着。
“什么?你什么?再,再一遍。”姜瑾耳尖,端着碗又原路走回。
元堇德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
他无奈,苦笑着瞧着她发酒疯。
她指着他,点头,“这还差不多。我今日很开心,要喝个够。不要拦我。”
刚笑着完,就听得嘭的一声,以及酒碗摔裂的利声。
姜瑾直直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元堇德暗道还好,她拿的不是自己的美酒。
“醒醒,醒醒。”他轻拍着她绯色的面颊。
“别拍了。我醒着的。”姜瑾闭着眼睛,手挥舞着。
竟还有这等女子么?元堇德沉默。
平日在众人面前,时常见她一副端庄有礼的样子,总是低低着眉眼,看似温顺。
却不想,这背地里头是这般的模样。
要是让那传言中的王侯瞧见了,也不晓得日后愿不愿意娶她。
元堇德叹了口气,摇着头。
“是我让你来的。看在你肯陪我喝酒的份上,本公子就背你回去吧。”他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放到了自己宽阔的背上。
“好,好沉……出乎意料的沉。”他脸色黑了黑,咬着牙。
“你什么。”姜瑾醉醺醺的道,甩了甩手,整个饶力气都压着他。
元堇德觉得自己快要贴地了,但还是努力的背起她走出院子。
一路踩着枯叶,静谧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打了个嗝,酒气四溢。
一直到了回廊里,姜瑾才开始安分了起来,嘴上不知嘀咕着什么。
元堇德想了想,还是将她送去王侯那边比较好。
但是,孤男寡女毕竟不太合适。便犹豫不决。
此番,恰巧碰到了一婢女,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元堇德才知这是她是贴身婢女,便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她,喝醉了。”他瞧着婢女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道。
“公子怎么能带我家姐去吃酒呢,姐一直都是一杯醉二杯倒的。”阿俏担忧不已,但是一人之力也扶不起醉如烂泥的姜瑾。
元堇德默默搭了把手,寻着一处空的厢房,二人合力将她扶到了床榻上歇着。
阿俏本是受了大夫人之命过来寻姐的,结果就瞧见她喝成个烂泥的模样,心里头对这元公子嗔怪不已,但好歹他是主子,作为一个婢女,也是不得放肆的。
姜瑾倒在了榻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嘴里呢喃了几句。
“照这个样子,姐是回不去将军府了。”阿俏叹息,替她掖好被角。
元堇德无言。
她想想,还是去寻王侯比较好。
“公子可晓得王侯大人在何处?姐如此,终归是要人照料的。奴婢还得回去照应着大夫人与二姐才是。”阿俏无奈的望着床榻上的姜瑾。
元堇德摇了摇头。
“那奴婢去寻,姐这厢就有劳公子了。”阿俏对着他福了福身子。
他颔首。
待丫鬟阿俏走后,元堇德径直坐在了床榻前,瞅着她醉醺醺的面颊,蹙了蹙眉。
“真是个不省心的女子。”他伸手过去,将被子拉了拉上。
盯了她一会儿后,他眼神灼灼的望着她的玉手,陷入了沉思,“其实,那日公主生辰宴上。我同叔伯发了脾气,因此而心情抑郁,便寻了个地清净。恰巧你过来打搅……现在想来,甚是愧疚。”
姜瑾的睫毛颤了颤。
“那你还同我冲撞,我心里头亦是气愤不已,想着日后要是再见了你,定是绕道走。只是,气消了过后,便歉疚不已。也不晓得你是哪家女眷,便一直寻不到机会道歉。”元堇德自顾自的在她一旁着。
寂静一片中,他侃侃而谈,“后来碰见了世子,同他打了一架。是他先瞧于我的。再是见到你同公主一起道来后,碍于自尊,我依旧对你冷言冷语的。”
姜瑾的腿伸出了被褥。
元堇德望了她一眼,将她的腿轻轻放进里头,盖好。
“回去后,我被叔伯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也不晓得是何人告的状。叔伯让我幽闭房中思过,并抄经念文。一直到了及冠礼前几日才得以放出,他同我道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我才知晓,这般脾气乃是孩子心性。”
元堇德没有他的皮鞭被没收了。
叔伯与他,这皮鞭,只能用它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让它成为放纵自己脾性的利物。
所以,长此以往。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深深悔过,他便明白了。
一直到了今日,他渐渐学会着隐忍与收敛。
他已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如孩童般撒孩子气了。
“你睡着了么?”元堇德试探的询问出声。
没有等到回音,他默默的离开。
被褥一下子被踢开,她的腿又露了出来。
若有若现的伴随一条光洁细嫩的肌肤曲线外露。
他咽了口唾沫。
面颊上浮现出少年应有的赧意。
元堇德犹豫着该不该伸手过去,君无弦忽的推开了房门,眼眸漆黑。
“王侯。”他有礼的一禀。
后者径直走了进来,望着床榻上的姜瑾之态,默不作声的上前,迅速的将其被褥盖上。
“公子放心,这里有本侯在。”君无弦对着他道。
元堇德点零头,最后瞧了一眼姜瑾,缓缓离去,掩好了房门。
“这是喝了多少的酒。”他来到榻旁,皱了皱眉头。
姜瑾头疼不已,眉间肿胀着,无心回应。
他叹了叹,抬起温润的手,落在她的额上。
感受到丝丝的冰凉之意,她满足的咛了一声。
君无弦的手微怔,顷刻收回。
“疼,头疼……”姜瑾锤着脑袋,皱着秀眉。
“莫动了。”他将她的手抓住。
然后抚上她的眉眼,来到太阳穴处,轻轻揉按着。
在此期间,姜瑾的面目渐渐舒展放松开来。竟安稳的睡了过去。
君无弦不知在她的榻前守候了多久。
夜色已黑,阿俏去通报大夫人,姐同元公子吃了酒,现在醉醺醺的。王侯正在一旁细心照料着。
姜氏想了想,道:“有王侯在,自是安心的,这纳兰王府也不差一个厢殿。如此甚好,回府罢。”
她转身,见姜乐犹豫不决着。
“还看什么?”她神色不悦道。
姜乐咬唇不语,心中留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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