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土豆,女生们走出食堂。夏末的日落时分,空气中的暑气已经散去,凉爽的晚风轻拂面颊,不远处的操场上,几个精力充沛的男生正在打球,金色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引得米兰在心里感叹,多美好的年轻**啊。突然,球一偏飞了过来,几个女生尖叫,唯有米兰上前一步稳稳接住了球,男生们挥了挥手,大喊抱歉,一个男生跑来拿球,他背对着夕阳,被余晖烘托成了一个金色的剪影,年轻又矫捷。
“是陈澄。”孟心然捅捅米兰,小声说道。
米兰一阵头疼,心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孟心然却突然拉着另两个女生跑开了,边跑边喊,“球在你手里,我们先撤啦!”
陈澄跑到跟前,见只剩下米兰一个,明显有点懵。米兰却怀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澄,心想你本想接近孟心然,没想到孟心然把我留给你了,这下看你还怎么演。
陈澄挠挠头,没话找话,“你……刚吃完呀?”
米兰简单解释了一下,其实她有点好奇,孟心然不在,陈澄还会对自己那么体贴吗?果然,陈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俩人陷入了沉默。
米兰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想陈澄绝不会想到,孟心然竟然以为他喜欢自己。
陈澄却没听清,“啊?”
“没什么,”米兰耸耸肩,冷不防把球扔给了陈澄,陈澄被弹得向后一踉跄。
“快去吧,你朋友还等着球呢!”米兰说完就走开了,等转弯时她又回头看了看,陈澄还在夕阳下立着,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米兰心里一阵暗爽。
米兰回到宿舍,一帮女生正关着灯围着苏灿听鬼故事,苏灿说这军营本是一片乱坟岗,为镇住下面的阴气才建起这座营盘,但每到深夜阳气最弱时,孤魂野鬼的怨气就镇不住了。
苏灿讲得绘声绘色,全然不知米兰已经悄悄站在了身后,女生们都憋着笑,等着看米兰怎么逗苏灿。
“那时,只要你仔细听,就能听到夜风中有女鬼嘤嘤的哭泣声……”
苏灿讲着讲着突然一噎,她感到脖子凉丝丝的,是米兰在她身后吹气,苏灿僵住,脸渐渐白起来。
孟心然突然大喊,“灿灿,你身后!”
苏灿尖叫着跳起来,却看到米兰的鬼脸,女生们哈哈大笑,苏灿发现被耍了,气得直接跳上床,一晚上也没说一句话。米兰与孟心然哄了几句,只以为她在赌气,也都没往心里去。
深夜,米兰被手机的震动吵醒,她看看屏幕,十一点五十分,米兰蹑手蹑脚地起身穿好衣服,她要值十二点到两点的班,现在该去接班了。
女生宿舍是一栋三层小楼,自成一个小院,相隔200米,就是同样规格的男生小院。值夜就是在小院门口站一站,好让这些学生更深刻地体会军营生活。
米兰走到小院门口,张晓晨正在站岗,就是那个二十年后平平凡凡,为参加同学聚会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双菲拉格慕通勤鞋,却被鞋底灰尘出卖的女生。此时张晓晨正缩在军大衣中瑟瑟发抖,她看到米兰如看到了救星,忙把木枪、手电塞给她,又敷衍地敬了个礼交班。
“太好了,终于熬到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晓晨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军大衣,她恋恋不舍地将军大衣脱给米兰。
“快披上吧,这夜里还挺冷的呢!”
米兰道谢接过,张晓晨哆嗦着小跑回了宿舍。米兰把军大衣放到了一旁,她不但不冷,反而觉得凉爽的夜风很宜人,之所以收下大衣是想让张晓晨放心,自己不会对别人提起饼干的事。
米兰站在岗上,万籁俱静,她喜欢这样的独处,要知道对于一个做了二十年家庭主妇的人来说,能自己清静一会儿简直是种奢侈。
在原本的时空,周子琰负责工作养家,安琪负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米兰则负责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然而工作与学习犹有尽时,家务却绵绵不绝,偏偏周子琰与安琪把做家务当成米兰的分内之事,只要与工作、学习无关的事,他们就一股脑地全丢给米兰处理。米兰成了家里最忙,却也最没价值的人,毕竟家务做得再好,也没上司发钱或老师表扬,最开始米兰还会委屈抱怨,但人类的悲欢本不相通,哪怕是夫妻,哪怕是母女,最后米兰决定还是默默咽苦水比较好,毕竟身体的累比寻求理解而不得的痛苦好承受得多。但她也需要喘息,于是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深夜等周子琰与安琪都睡熟后,她会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一杯酒,倚着油腻腻的小窗户喝喝酒、看看月色,缓解一下疲惫的身心。这是米兰的秘密,家里没人知道她偷偷酗酒,酒就藏在厨房的醋瓶里,十五年来,从没有人发现过。
所以说,米兰熟悉并喜爱深夜的寂静,就像现在,天地间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可惜天上有云,看不到月色与星光。米兰突然打了个冷战,一阵寒气袭来,她终于体会到了刚才张晓晨说的冷,米兰忙披上军大衣,却依旧冷得直哆嗦,寒气已经侵入毛孔,引发了一阵尿意。
米兰硬着头皮来到女生小院外的卫生间,这卫生间鲜有人使用,军营几次整修也都跳过了它,因此至今还保留着八十年代的样子,连个隔断也没有。
米兰想速战速决,可刚一蹲下就吹来一阵小风,昏暗的灯光随着吊灯晃动起来,那斑驳闪烁的阴影中似乎藏了一些不可知的魑魅,米兰突然想起苏灿的鬼故事,人多时那故事并不显得可怕,可在此时此地,米兰咽了咽口水,感到一阵心慌。
米兰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在心中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可“吧嗒”一声,吊灯灭了,卫生间陷入了黑暗,凉飕飕的小风呜咽着从门缝吹进来,米兰脑海里回响起苏灿的话。
“那时,只要你仔细听,就能听到夜风中有女鬼嘤嘤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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