鄀畋147年4月29日,晴
今天是我走出医馆踏入宁安市内的第一天,也算是我在这桃源境内跌宕起伏的曲折经历真正的开端,就像每个美好的童话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开篇一样,我的故事,就是从这样一个温馨而幸福的早晨开始的......
“我都已经告诉你要起早的了,你居然还给我睡过头喔!平时犯懒也就算了,今天可是你第一天开工诶,睡得直冒泡,踹都踹不起来,你也太不让身为师姐的我省心了吧!”
“是是是,师姐辛苦了,小弟再也不敢了。”
这丫头大清早把我从榻上直接一脚踹下来摔了满身土灰,早餐时还以“本姑娘来的比你早十年嘞!”为由,强行要求当我的师姐让我在外面万事都得遵照她的吩咐,从出发开始不是给我立规矩就是在数落我睡懒觉,我除了满嘴的顺从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她我睡过头还有她一半的功劳吧,不过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小丫头,桀骜不驯刁蛮任性也就算了,居然还三经半夜跑到田里去跟小男生幽会!等着吧,这事我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从现在开始,我会盯住你的!
虽然满嘴的刺,不过看絮儿的样子也是掩盖不住的欢喜,想必这一天她也期待了很久吧,毕竟从今天起,她就不是一个人背着药篓到处奔波的跑腿娃,而是领着我这个英俊小跟班昂首阔步的大小姐了。从医馆到街市的路步行起来是有点远,好在还算平稳不累脚,一路上花鸟无数,时而林荫交错,时而平衍宽阔,天空蓝的像用颜料泼出来的画,云团浓的像粘在画上的棉花,山野平原绿得像抹了一层油,泥土厚实而沉重的踩在脚下,仅仅是这样一条路,在我们那繁华的都市社会已经很难见到了,每踏出一步,我都更加沉迷这个世界,沉迷于这样干净的天地,和这些淳朴的人,絮儿不停地给我讲着街市里各色的食品摊子,累到直喘粗气也不歇着,我想着用什么话鄙视一下这个单细胞的吃货,却终于也忍不住跟她一起咽起了口水。
绕过一个小山坡,就能看到宁安的街市了,比起古装剧的画面,这里更是多了几分生机和色彩,建筑风格虽与荧屏中大同小异,不过人的精神风貌,要比那些群演火热得多,老远就能看得到街里食品摊子升起的炊烟转成一圈圈,竹竿子挑着红艳艳的招牌旗子高过房顶舞来舞去,身着彩缎的女子摇着手帕成双结对走在街道间,拖车马车从密集如云的行人丛中快速灵巧的穿行,听得到各家门前比赛一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鸡鸭鹅狗连绵不断的叫唤声,孩子女人轻灵爽朗的嬉笑声,车夫马夫苍劲有力的应和声,还有敲锣打鼓的街头杂耍引得一层层路人围观叫好,新鲜出炉的热乎打糕排着老长的队似乎等到天黑也买不到,我就像一个从乡下进了都市的孩子,转着脑袋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还直抽着鼻子,连絮儿在旁边一直笑我都没发现,我被她拽着穿过了好几条巷子,听她说送完药会给我很多好吃的,虽然努力板着差点泛红的脸,心里却是乐得很。
“絮儿来啦,快快快,今天有我亲手做的米粉,你包一些拿回去尝尝!”我们走进一间米铺,老板娘老远看见我俩就往屋里拽。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送好些药呢,来,这包是上次你跟我说的补药,我放这了啊。”絮儿放下药包准备要走,却被老板娘拉了回来。
“哎!那可不行,上次你来就说着急回去,这次又说急着送药,这天还早呢,时间多得是,你不收下,我可是要不开心了,等着,大娘这就给你包去。”
终究是拗不过她,我们俩也只好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老板娘转身前才突然想起了我:“哎呦,光急着说这事,都忘了认识下新人了,你是小韩吧?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啊?”
“额,是我。还好,挺习惯的。”
“习惯就好,我们这是个米铺子,你应该能认得吧?”
哎,我也只好点点头,怎么告诉她,我们外面不是那么奇怪的地方,米铺子当然认得了。明明我是个来自先进社会的人,知道的算是比他们多,可这里的人却把我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动不动就会问我“见过吗?认得吗?”。
“你跟絮儿一样叫我'大娘'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大娘帮忙的就尽管说!”老板娘感觉上是个相当热情的人,仔细看了看我,又笑着瞅了瞅絮儿:“哎呀,这小伙子人稳当,长得也挺好的,跟你很般配啊。”
絮儿一听可是有点尴尬了:“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啊,大娘你说什么呢!而且,您不是说要给我包米粉吗?怎么聊起这个了......”
我也很尴尬,我自己也不打算以后娶一个这么凶悍的老婆啊。
“哎呦~瞧我这脑子,我这就去,等着啊。”
老板娘几乎是手舞足蹈的跑进了后屋,絮儿却满脸通红的伫在那不说话,看来再狂野的女孩,也会有害羞的一面啊。
送完了街市里店家的药,就该到了比较安静的住宅区,这个时候各家人不是忙在田里就是忙在街市里,家中只有一些稀疏的鸡犬声,可才走没几步,就见很多衣衫破旧的人拉着队从西边的屋后涌出来往南边的岔道跑,我们刚好路过那里,忍不住探头瞧了瞧,见一个身材臃肿衣着清雅的妇人站在不到一米高的石台子上,身后围着几个满脸精干的丫鬟,几个人忙活着给挤在她们身旁呜呜嚷嚷的人群递一些布袋子,石台子下边,袁恒亦也在忙着维持秩序,拉开推搡的人,搀扶年迈的老者,绣着金丝的衣服被弄脏抓破也毫不顾及。
絮儿告诉我,她们发出去的,是装着白米和杂谷的粮食袋子,台子上那位面容慈祥微胖而和善的妇人正是袁恒亦的母亲,石蓉夫人。
石蓉夫人出身贫贱,其父原本只是个茶水间的厨子,听说年轻时与还是个浪荡公子的袁晋安有过一段传为美谈的佳话,袁晋安年轻时整日不务正业沉迷于美酒佳人,在遇到了石蓉之后却愿意洗心革面收敛自身正行正业,最开始袁家并不认可石蓉卑微的出身,二人曾经试图远走高飞,想要隐居山林白首此生,后来也是终于得到了长辈的认可,才成就了这段姻缘。
如今的石蓉夫人虽也经不住岁月的考验,容颜体态都大不如从前,但其依然清秀的五官,端庄的气质,朴实得体的穿着,和蔼亲切的言谈,以及眉目间透露出那股浓浓的善意,让人不难想到她当年是何等令人赏心悦目的风姿,听闻这般景象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次,石蓉夫人虽嫁入了富贵人家,其内心却丝毫没有被铜臭味污染,不仅从不会高调张狂,对待下人和市民也是尊重有礼甚至是照顾入微,常常像这样带着她人人称赞的儿子给清贫的市民们发放粮食,就连袁家的佣人们也都对她赞不绝口。
“别急,大家都别急,每个人都有,别推!”袁少爷在台子下面忙得不可开交,却一点都没有生气或是慌乱,见他这样子,我倒心生了几丝敬佩,就算他以往的礼貌真的都是装的,我也愿意认可他这个人。
絮儿一路上都在夸赞着这位夫人,我听着虽只是闲谈,却深深的想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那些只在书本上刻得深的千古名句,在如今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在印证它呢,粮食虽少,但终究是一笔心意,那传递在人们手中的不仅是生存的补给,更是一种关怀和温情,如果这样的理念能永远的维持下来,人心又怎么会越来越远。
我们在住宅区兜兜转转好几圈,抱着南叔写的单子给好些家送了药,每家人见了絮儿都是开心的不行,连连感谢,这对“师弟”不怎么样的女孩,倒是很得这些外人喜欢,而且我也发现,单子上有些人家备注的,是不需要收钱的,这样的几乎都是一些贫苦人家,住着破旧的草房,穿着粗糙的衣服。对于这些人,絮儿皆是硬推下了对方的银子不收,只把药包递给对方,便赶紧拉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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