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略一沉吟,挥手遣散了侍从,犹豫着将那柄匕首收了回来,“洗耳恭听。”
两人便走过木桥,来到了后面的房间,这几所房间的檐上都挂着昏黄色的灯笼,里间尚算整洁,除却一张普通的床榻、一张木桌、几张木椅和一颗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外并无其它。
虽说冥界是在冥海旁的地底下,不管白天黑夜都是这阴沉沉的,但正因如此这阴盛之地十分昏暗,夜明珠在此处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物件。
阳辰未再多言,待凉月将长明灯放置于桌案上坐下后,他便在凉月对面的椅子上儒雅地落座,举手投足间仍旧是贵气公子的做派。
“现在你可以诉说你的生平了,我希望你说完后,我能看到长明灯熄灭,也好让我早点交差好生再回去养神歇息。”凉月冷冷道。
似乎是被她冰冷的语气威慑到了,阳辰低着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嘲般的一笑,“方才是我认错人了,她那样温柔的女子,从来不会用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听到他这句话,凉月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些许不耐,却听得他沉重地讲起了他的生平,“我出身于官宦世家,少年登科,与她青梅竹马……”
他年仅二十四岁便逝世了,又只挑了生前重要的事情与她说,故讲完也并没花费多少时间,只约莫用了一个时辰便讲完了。
但在这一个时辰里,凉月却无法保持一贯的波澜不惊,一边感叹着阳辰的痴情一边为那早逝的女子感到惋惜,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之中倒是夹杂了些温柔的情绪。
凉月大概理出了个思路:阳辰与一叫做楚清月的女子青梅竹马,从小感情甚好,楚清月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却被皇帝为了稳固社稷而指婚于邻国皇子,最后两国相争,楚清月死在乱军手中,这眉目温婉的高贵郡主,终是成了战役的牺牲品。而阳辰的英年早逝也不是偶然,而是得知清月消息后举兵谋反失败,被赐鸩酒而亡。
阳辰沉浸在前尘往事的悲痛之中,眼神明显不如之前那般有神,声音带了几分嘶哑说道:“为了她,我甘愿做那谋反的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房内一时静谧,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泽在此时也显得柔和得多,许久,凉月才像是想起什么,“你说你爱的女子叫楚清月对吗?”
阳辰本还在那段前尘里没走出来,闻言愣了一下,“对,她叫楚清月,同阁主长得倒是一模一样,所以请阁主见谅,方才在下认错人了。”
听完他的故事后,凉月言语不再似之前那般冷漠,温声道:“不怪你,我虽不碰情爱这类东西,却能理解你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忽瞥见桌案上的长明灯并未熄灭,便又道:“这长明灯并未熄灭,说明你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入轮回之境么?”
他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中是坚定的神色,“我想等她一起走。”
“说不定她已经走了。”
她是执灯阁阁主自然知晓这冥府的规矩,凡界的魂魄是不可长期待在冥府的,但瞧着他眼中的坚定,凉月只道:“说不定她真的走了,我这几日一连做了几个相似的梦,梦中那女子便叫做清月,不知是否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人。”
阳辰看着她,明显一时之间不知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凉月看出了他的不解,于是道:“我是想告诉你,不是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几次三番梦到这个女子,多半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名字,可我一冥府中人哪有什么地方可去,这天上地下的神仙,没有一个叫做清月,我想了想说不定是在死生簿上见过,这死生簿乃是记录逝去之人生平之用,在上面写了名字的,都是入了轮回的。”
凉月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对面的他,明显看出了他眼中的失望,不想这男子却是痴情至此,连死去后都不忘记着她。
那长明灯此时都还未熄灭,由此可见,他还是没下定决心忘了前尘之事,凉月却是疲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会将此事上报府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忘了那女子,毕竟你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随后凉月便起身准备离去。
刚行至房门前,便听得身后阳辰的声音传来,“我可以看看死生簿吗?”
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凉月所说的话他一概没听进去。
“不行,只有掌灯人和府君才有权查看死生簿。”
“那我能见府君吗?”
她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他还想逼迫府君将凉月的魂魄还回去么?那简直是在做梦,要换做平时,凉月才懒得管这档子事,也不会有什么耐心听他讲这么多话,可今日许是被他的故事打动了,她语气仍是冷淡,但面上却是覆了层温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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