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衍虽是想到了,对修樾的嘱托一出,关于东儿的消息必然顷刻之间传遍九州。
但他没想到的,九界之人似乎丝毫未曾领略到“童养媳”三字真正的含义。
以恭贺新婚为名前来送礼之人,竟从他这九重天上的仙宫,歪歪扭扭排到了南天门口。
然而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被不知何处传来的锣鼓声生生震醒的东儿,被他抱出寝殿行至外庭之时,看到的是四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和满殿高挂的大红灯笼。
众人异口同声说出“新婚快乐”之时,他真的无比庆幸,此刻尚为孩童的她,丧失了耳识。
然而这世间之事,总是无比奇妙,缘分机巧,无人知晓下一刻,谁的运数会发生些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好像枕风满脸通红地承认了深埋的爱意,龙瑶虽惊讶于一切竟如此突然,却也是欣欣然含笑默许。
就好像前来送礼的各位仙僚做梦也没想到,行墨思的门还未曾踏入,便改道尽数前往新天君的紫霖宫。
好一句反驳有力的“凡事图早”,几日的瑶池宴过后,竟成了天君迎娶瑶池女君的盛事。
这几日,修樾蹲在药王司,看着玑枢摆弄些见所未见的花花草草。这天界总是不缺奇事,他来天宫许久,竟也从不知晓,天族医术最卓越者,竟是这擅通军法,却常年神神叨叨的司星金仙。
修樾跟随南衍征战时,玑枢便是那位见首不见尾的军师,常年不立于军营,出现之时,只言片语便能解危局。后来九界畏于君上威名,再无战事之时,他便隐于渺渺星屿,极少得见。
谁曾想他竟还有此般炼药的本事。
只见玑枢将长相奇特的花草置于镂空炼丹壶,又大把地抓着珠露仙茅、频蕊榅桲、赤根鬼臼和金丝升麻往里塞,一旁新上任的小司药紫棠满脸窒息的表情,心痛地望着积攒数万年的奇珍药材,被一股脑地消耗殆尽。
“果然不是自家药材丝毫不用心疼啊!”修樾带着同情的神色感叹,转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讪讪开口道,
“星君,我家君上是找了个‘童’养媳,现今就这么补,是不是,有点早了?”
玑枢震惊,努力掩住笑意,细细琢磨了一番,解释道,
“你家君上被色心渐起的女鬼抓得体无完肤,鬼魂之伤可不会自行愈合,万一日后被发现,免不了被媳妇一顿毒打,这么说,可还早?”
修樾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深震惊于自己太不了解朝夕相处的主子,连忙道,
“不早,不早!天宫不缺药材,星君不必过分节约才好!”
此番携药而归,玑枢的解释竟完美地解决了修樾一贯好奇的毛病,其一劳永逸之效完全得了南衍的真传。
虽然修樾依旧忍不住偶尔流露出惊奇之色,然而每次看到南衍衣衫渗出的鲜红血迹,他都没再开口疑问半句。
天界之所以很难令人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多半是源于白日和黑夜的分割。太古时期,由于真神和采与其姊月曙的夫婿之争,白昼与黑夜在这九天之上,被生生地扯往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然而行墨思本位居无妄宫,不归于天界范围,后由其中迁出,亦保留了无妄宫中设立的黑夜白昼,春秋四时和风雷雨雪。
此时看来,如此变化,再好不过。
你尚为孩童之时,便能与我随心享受,这众多瑰丽风景。
南衍倚着软塌,不远处粉白的东儿,俯身趴在他精心雕刻的梁椅之上,逗弄着缸里火红的焰尾鲤。
鱼儿尚且愿意时不时摆动下慵懒的身姿,可她花了多几日,却只学会了伸高手臂,紧紧攀住他的脖颈,嬉笑着指点要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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