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栩一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她这嘴快的毛病何时能改。
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就是这个,前世里她入后宫之前,江湖中就已经没了纪大公子的消息。那时纪齐垣声名鹊起,外界称他是这一辈里能取代梁郁的人。而自小多病的纪大公子再没了音讯,有人言他已经过世多年,也有人说他为神医所救归隐山林。药王谷首徒,鬼医元冀,她此时竟是说服不了自己是怎样的神医比师父还厉害能救回他。
“师父的医术想来不会有错,如今纪公子已过弱冠,想来当年的江湖传言也不一定…”
她此时再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李思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揉成了一团,难受的紧。
“泠泠,你别难过,虽然我知道这消息很难让人不难过…”
“他等了那么久的姑娘,想来不该戳破的…”
元栩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姑娘,什么等了这么多年?
“师姐,泠泠好难过…”
眼睛红红的,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委屈的让人心生爱怜。元栩的心顿时被哭化了,连忙抱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今天一下午算是废了,一根弦她都没碰,觉得晚上应该是很难交差了。
傍晚到了客栈,阮泠戴上了斗笠,害怕纪齐轩看出来她哭过。
“你没有练琴吗?”
正预备和元栩一道先上楼,突然有人扯住她的后领。
“李姑娘琴声悠扬,欣赏了一下午我也觉有所进益。”
纪齐轩皱了眉,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
“她弹的好关你何事?我说了多少遍,要勤练习才会有进益。你先回去修整待会儿我会去抽查。”
她点点头,心里委屈,默默的回了房间,望舒姑姑依旧来送了东西,看她眼眶红红的连忙安慰她。
“我们公子呀就是不大爱笑,许是刚刚话说重了,他的意思只是要姑娘好好练习,没有责问姑娘的意思。”
她收拾好之后,敲门声准时响起,她开了门就转身去拿琴,完全不敢看他。
“从最简单的开始,春江花月夜。”
她的心思不在这里,琴音多数没有压实,很多音也没有弹对,且越弹心越乱。
“停,不对,我说了很多遍了,琴音要压实,你——”
“啪嗒——”
一大颗眼泪砸在琴弦上。
纪齐轩显然有些惊愕,阮泠一向爱笑,待人极有礼貌,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流泪。
“我不是说你不对,是你没有压实——”
阮泠用袖口擦了眼泪,心觉自己真是丢脸,活了两辈子竟然哭成这样。纪齐轩伸出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无奈的叹了口气。
“音音,我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如今不好表露出来,你不必同她生气。”
原来他知道啊,可是知道了不是更伤心吗?找了多年的姑娘还是没有找到。
“那…那你的身体还好吗?”
纪齐轩抽了抽嘴角,这丫头在说什么?
“你此番去寒光府找了师父,他是如何说的,你的身体…等等,你…你做什么!”
原来她伤心成这样是这个原因,这傻丫头!
阮泠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她就这样坐在他的臂弯,慌忙中伸手抓到他的上臂,的确感到坚实的肌肉。仔细看他的面容确实也比之前要有生气一些了,并不像身体孱弱的样子。只是她师父应该不会误诊吧,不自觉的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萌生出来。
“我猜,是元小姐给你说什么了吧,说纪大公子活不过弱冠之年。”
她双手撑在他肩膀上,惊讶于他竟然什么都知道,竟忘了挣扎。
“真正的纪大公子何止没有活过弱冠之年,他连十五岁都没有活过。”
这就解了她的疑惑了,眼前的纪齐轩是她记忆中的纪齐轩没错,所以让她失了判断,先入为主,认为他就是纪大公子。其实有很多漏洞,比如:远在襄阳的纪大公子为何会认得她?为何会得知她就是镇远侯之女?若非这样记忆重叠,见他第一眼就会穿帮,那个人她仅凭玄铁面具下露出的那半张脸就可以认出。
“季景宸,你放我下来。”
她现在恨不得回到刚刚把自己抽两巴掌。
解下玄铁面具,还是那个眉眼如画的世子殿下。
“我爹当年翻遍古籍找的名字,若不是知道姐姐的名字,如何得知我的名字出自哪句诗?怎会猜的出我小字音音。”
他笑得得意,摆摆手道。
“并不是因为阮徽,是你给我你爹的护心镜,那镜子在角落里刻了这两个字,我本来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是。”
她收起了琴,给他倒了杯茶,有些生气,气自己是真的蠢。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说不定再瞒一瞒我还是猜不出来。”
这话不用听都是在赌气。
“我舍不得了。”
真是要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是这么用的,拍了拍被那双眸子里星星砸的五迷三道的脑袋,恢复恢复清醒。
“你给我正经一点!”
她喜欢他这件事早已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了,她如何抵赖这些天做的莫名其妙的事也不行了。
“我是看这几日你让那李思思气的郁闷,我要是再以纪公子的身份怕是你真的要误会了。再加上,你师兄又近水楼台…”
所以就这样简单的说出来了?
“不过,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吗?在汴京的时候你可是精的和只小狐狸一样。”
狐狸?你才是大尾巴狼!
“为何假死?”
别给我说是为了逃婚。
“都已经抬着灵柩回去了我何苦去追?”
她告诉过他,真的打不过不必死守,可前线传回的消息就是他死守了沙江关。
“朝廷不知何时断了后方粮草,我们不是不想撤,是撤不了了。”
阮泠的手紧紧握住,胸口是一腔怒火。前线将士为了家国奋勇杀敌,而那些禽兽只会在阴暗的角落里算计他们。
“大梁皇室忌惮武将,洛元帅,广陵王,我爹爹,皆是为猜忌而死,真当皇权至高便能玩弄忠臣,当将士们命如草芥,就可随意践踏,他们会付出代价!”
季景宸看她的模样,收起了笑容。
“我原以为,你真的能放下,以为你离开汴京便是放下你爹的仇恨。”
放下仇恨?不,她不是放下仇恨,只是不把仇恨当做心中执念,离开汴京,是离开他们的掌控,否则凭她亡命孤女,如何能撼动参天大树。
“仇恨最容易蒙蔽双眼,待在权利的中心永远看不到那双提线的手。放下?若放下了这天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季景宸伸出手覆在她的额顶心,探过身来和她平视。
“我没有看错你。”
像是夸奖她一般轻轻拍拍她的头,阮泠闪躲开他的眼神,慌忙喝了口茶。
“与那数万兵士围困沙江关之际,死战四天三夜,饥饿,伤痛,和死亡都没有让这些将士后退半步,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身后是家国。可真正杀死他们的,是朝廷下令断了粮草,要把他们和大燕铁骑一同困死。这些禽兽啊,是该教训一下了。”
“是啊,要好好教训呢…”
天理昭昭,多行不义,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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