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湛轻笑一声:“皇上相邀,自是有兴趣的。”
楚烨看着青衣男子持剑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心中焦急到了极点,先生重伤初愈,如何能动用武力?可他的先生丝毫没有感受到他的想法,向着帝王的方向浅笑:“本座现下目不能视,不便射箭,春猎首日又不适合擅动刀兵,不若以琴曲助兴?”
楚墨翰闻言大笑:“好,好,来人!取琴来!”
身边的内侍即刻取来了一张古琴,温庭湛接过,将琴放置在膝上,她从长袖中伸出了双手,在琴弦上轻轻抚过,激起了琴弦细细的鸣响:“好琴!这是出自名家的伏羲琴啊。”她随手又多弹了几个音,对这张琴赞不绝口。
楚烨看着他的先生自若地抱琴坐在了十面立起的大鼓中间,拢指一扫琴弦,十面鼓齐齐鸣响,鼓音一落,他转首向着楚王示意:“皇上且开箭吧,臣为您伴奏。”
号声响起,楚王一箭射出,温庭湛一拨琴弦,音刃重重击打在了鼓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楚王放下弓弦,禁军骑兵整装入场,鼓乐开始,鼓点随着禁军骑兵的分分合合起落,配着铿锵的琴声,宏大震撼。
鸣金声起,骑兵收队,温庭湛左手轻抬,并拢右手五指在七弦上扫过,只听得“铮”的一声,十面鼓齐齐轰鸣,音韵的余波震荡开来,鼓面随之碎裂。她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轻笑出声,勾起唇角的面容配上迎风飘飞的白绫,是说不清的风流恣肆:“湛生于乱世间,这一曲,敬山河盛世,荣华无双!”
她的自称极轻,语速又极快,前半句便顺势湮没在了琴音鼓声的绵长余韵里,几乎无人听清,旁人只见得那人长身玉立,朗笑着要以琴曲敬这盛世年华,竟是无人能猜到这人拥有怎样刻骨铭心的恨意,那无双风华灼痛了楚烨的眼,他极快地侧过头去。
静默片刻,楚王率先鼓起掌来:“好!好!星陨阁主好气魄!这琴也只有在阁主手上方才有如此效力。”若非是那人已经长眠地下,他都要以为是对方给自己开的玩笑了。
他虽是个粗人,但是音律和阵法变动的和谐、战歌的激昂还是听得出来的,他看向背身负手而立的青年,真心实意地感叹道:“这琴就赠予阁主了。可惜故人不再,若是前朝镇远侯还活着,和阁下相比,不知是谁更胜一筹?”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侍立在侧的哪个不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又怎么会听不出帝王话语中浓浓的欣赏。于是,他话音刚落,下面的称赞就连成一片,唯有楚烨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看到先生刚才匆忙起身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温庭湛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将有些颤抖的手指悄悄缩入宽袖中,极巧妙地掩藏了自己的脱力,听到楚墨翰毫不避讳的话语,摇头失笑:“多谢皇上赐琴。不过皇上谬赞,臣自是不能和先贤相较的。”
她对着王座上的人从容地敛衽一礼:“臣未至而立,谈笑间难免年少意气,倒是让皇上见笑了。”
楚墨翰倒是不以为忤,眼前这人给他一种极熟悉的感觉,让他难以生起气来,随意地摆摆手:“无妨,来者是客。”
同样侍立在帝王身后的臣子中,崔溪麟的眸子微微眯起,这人,给他的感觉太像前朝那个战无不胜的镇远侯了。他随手招来了自己带来的小厮,附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复又看了一眼猎场,领命下去了。
女眷中,风静姝的眸子微暗了暗,像,太像了,要不是当年是她自己亲手替那人整理了遗容,换下染血的铠甲,又陪她走了最后一段,她都要觉得,是她恍惚了。她看向场中那一袭青衣,眸光幽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名满京城的少年将军,那个为她所谓的丈夫嫉恨的温氏玉郎。
温庭湛抱着琴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心知楚墨翰此时大概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毕竟她现下表现的性格正是前世与他相处时的样子,潇洒放纵,但现在还远不到揭穿谜底的时候。只是,吓一吓那些忘恩负义的世家也是极好的,她收敛了心思,安安静静地等待起春猎的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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