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辰摇摇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听到他这句话,若离儿已经料到了最坏最坏的结果,不知是寒冷,还是害怕,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他们......”
夜幕下,南一辰仰望星空,握紧拳头,拼命咬着牙,但泪水还是悄悄地滑落下来。他悲戚的说:“我看到......他们卧倒在客堂中央,我爹双手紧紧搂着我娘,我娘手里牵着姐姐,爹应该是想要尽全力保护她们,他的背上中了许多刀,连长衫都斩烂了,我娘和姐姐则被利刃割喉,平日里手上耳上戴的金饰都不见了,我扑倒在地拼命叫着爹娘和姐姐,叫到声音嘶哑他们也全然不应,他们的手从温热到冰冷,身下全是暗红色的血,一直蜿蜒流淌到门外......”
若离儿想到那种恐怖的画面,不禁吓得双目紧闭,身子缩成一团。
南一辰继续说道:“我和堂弟害怕极了,拼命哭喊着摇晃每个人的身子,平日里严厉的祖父,慈爱的祖母,还有伯父伯母,叔婶,堂兄弟姐妹全都血流不止,更有甚者身首异处,最小的堂妹还在襁褓之中。
我们满脸满手沾染着鲜血,在院子中跪地痛哭,这时躺在大门前的管家微微抬起手来,我和堂弟赶紧哭着过去紧握住他的双手,跟随我爹多年的管家汤叔浑身是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些什么,我们伏耳过去,汤叔用微弱的声音竭尽全力吐出三个字,霸天......胡......话未说完,痛苦的挣扎了一下,很快便气绝身亡。”
黑暗里南一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附近道观的道长是爹的好友,他闻讯马上赶过来,担心土匪折回来杀人灭口,连夜将我和小堂弟带走,让两个徒儿分别将我们送往外乡两个不同的道观。接收我的是南元观,观中的正一派老道长十分疼爱我,他让我皈依了道教,为我赐名南一辰,悉心教授我武艺防身,带着我修持悟道,诵读经咒,净意存想,才有了今日的南一辰。八年之后,老道长羽化登仙,我便离开道观来山上修了木屋,这两年中,我部分时日去各道观修行,部分时日在家修行。”
说完,他便沉默了。若离儿抱着双膝,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心里十分难过,眼泪早已浸湿衣襟,当年那么幼小的南一辰遭此厄运,家人全都血溅当场死于非命,无奈避走他乡,他的心该有多痛啊!
当夜,两人再无言语。
若离儿做了个梦。自己素衫白鞋,身处一片废墟之中,所见之处满目疮痍,落寞荒凉,娘身处浓雾笼罩之中,她满手是血,眼角流着带血的泪水,伸出手来哆哆嗦嗦抓住她的手,嘴巴大张,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出“呜呜呜”的哭声,她握着娘的手,哽咽的叫道:“娘!娘!”她张开双臂想抱着娘,可是一抱,却扑了个空,娘突然间消失了。若离儿四处张望,哭着大叫道:“娘!娘!你在哪里?”
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她突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眼前是南一辰明亮的眼眸,他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离儿缓了一口气,幸好这只是个梦。
南一辰握着离儿的手,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姑娘,脸庞依稀留下泪水的痕迹,眼角还挂着泪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来是被昨晚讲的事情吓坏,从噩梦中惊醒了。他觉得自已太自私了,本来想着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记忆说出来,但没有考虑到离儿的承受能力,她的生活无忧无虑,性子单纯,没有接触过人性中阴暗的一面,当然会被吓到。
他放开离儿的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说道:“来,离儿,让你看一个从未见过的好东西。”离儿闻言,抹去眼泪赶紧下床寻鞋。
南一辰低头轻笑了一下,便带着离儿出得出口,又转了一圈,绕到屋后。原来木屋后还有一个不大的粮仓,南一辰打开竹片编织的小门,宽度刚好能容下一人进出,离儿便随着他走进了粮仓内。
里面温度比外面高出不少,存放着一些粮食,农具,杂物等,再定睛一看,仓内一角赫然出现一个巨型的椭圆形蜂巢,原来是一群野蜂飞入粮仓筑了巢,看样子大到伸长手臂都无法环抱,周围还有数十只蜜蜂飞来飞去嗡嗡作响,马上要飞过来蜇人似的,离儿连忙闪身躲在南一辰身后。
南一辰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等下就有蜜糖吃了,你快回屋吧,一刻钟左右拿只碗过来。”离儿闻言探出头来望了一眼黑鸦鸦的蜂巢,吐一吐舌头,便乖乖回屋了。
离儿回屋坐了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取了一只碗转到屋后粮仓,只见从门内飘出缕缕青烟,门口也有几只蜜蜂飞来舞去,她不敢踏足进去,只好在门口大声叫道:“碗拿来了!”
从粮仓内伸出一只大手取走了碗,不大一会儿,那只大手又递出来,手上赫然是满满的一碗蜂蜜:“端好!”
离儿赶紧双手接过来,好奇的仔细看了看,里面是浓稠的琥珀色蜜糖,她低头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还有浓浓的花香味儿。她伸出手指蘸取了一点儿,放到舌尖上,直感到口感醇厚,芳香甜润,入口后更觉回味绵长。离儿不由于喜笑颜开,大声叫道:“一辰哥哥,快来尝一尝!”
不大一会儿,南一辰走了出来,脸庞,鼻子,手背上,全是墨色的烟灰,离儿不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南一辰也伸出手指蘸了些蜂蜜尝了尝,夸张的拍拍手掌,原地蹦跳了几下,感叹道:“真好吃!”配着他浑身脏兮兮的样子,简直好笑的紧,离儿一时间笑弯了腰,直笑得上气接不了下气,连手中的碗都差点跌落下来。
南一辰望着离儿笑的样子,不禁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粮仓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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