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来时的方向,她却已没有了能归去的路!
她对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追着她孩儿的身影,纵身跃下。
柳慕元一直处在焦灼的等待中,张东与王卫来已出去三天了,还没回府,什么时候这二人办事效率这么低了?
想当年在边关时,二人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寇将领头颅,也若等闲。这次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伴一个稚龄童儿,有那么难办吗?还是在长安富贵乡里待久了,磨去了一身的锐气?
直至第三日午后,两人才悄悄潜入了他的书房中,双双跪伏到了他的脚下。
柳慕元从不曾见两人如此狼狈又神色萎靡。王卫来仍作着女人装相,只是头发乱了,脸上的妆容花了,不男不女的,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失手了?”柳慕元冷冷的问。
“回大爷,没有。”
“那你们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这么久才回来了?”
张东与王卫来额头抵地,回想起那一日的一幕,两个曾经在军中与敌浴血奋战,杀人如麻的汉子,都禁不住浑身颤抖。
那个孩子真漂亮啊,长的和他们的五爷一般模样!他们却亲手追逼着,让他丧身崖底。
“属下二人无能,没能护得小少爷周全,请大爷责罚。”
柳慕元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微带嘶哑的开口问道:“那个李小玉呢?”
“李姑娘也跟着跳了崖,属下们怕又像在岭南那次那样失手,便攀到崖下,在那地儿方圆四周找寻了三天。才在河涧对面密林深处靠近游云寺的方向,找着了李姑娘的尸首。也不知是被什么野兽拖进了林子,属下找着时,那尸首已被野兽啃的不成样子了。”
柳慕元静默了片刻,摆摆手,张东、王卫来蹑手蹑脚的躬身退出。
书房又只余他一人,一片静谧。书房里的窗帘他总是拉的严严实实的。纵是白日,这里也是一片昏暗,在很多的时间里,他就坐在轮椅上,把自己隐在这片暗沉中,像是这柳公府中一个慢慢腐朽着的幽灵。
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将军!
可柳公府不能就这么和他一样,跟着腐朽!
柳公府只有一个五爷了,那是希望所在,所有会阻碍他前行的人都得灭了!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砸在书桌上,片刻后,又缓缓伸展开来。
他举起双手,对着窗帘缝隙处透进的光线照射着。
这是一双将军的手,多年的持枪战场拼杀,那双手曾是粗砺枯燥,满是伤疤与老茧。可这八年来,再不曾摸过一次武器,已被保养的光滑圆润。
这是一双杀人的手,杀过无数进犯的敌寇。一枪刺入对方胸口,鲜血迸溅,溅到手上脸上,还带着温热的腥腻。
这双手,还杀过并肩作战的战友。身边的战友倒下,痛苦哀叫却无法可救了,他会出手,不过是颈脖旁的大血管上轻轻一抺,战友的眼都还来不及闭上,直瞪瞪地看着他,犹带着解脱后的感激。
这是一双刽子手,如今又杀了一个无辜的山村女子,一次杀不死,杀二次!还有那个孩子,不足三岁的孩子!他的嫡亲侄儿!
长风三岁时是什么样子?活泼好动,有使不完的精力,问不完的稀奇古怪的“为什么”。他会有和长风一样软软香香的身子,小小的还带着奶味。他会爬上他的膝头,搂着他的脖子,扑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长长的眼睫毛就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会突如其来的在他脸上“啪唧”亲上一口,他的脸上便留下湿哒哒的口水印迹,他就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大笑,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他还会“伯父、伯父”的叫着他,声音清脆,但却又软又嗲娇气十足……
他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以至于整个身子都跟着哆嗦。他蓦地把双手掩盖住自己的脸,把头仰靠到轮椅靠背上,在这个阴霾的午后,在这个空无一人昏暗的书房,浑身颤抖,无声悲恸!
沈底中的君阳在迷梦中,似又去了那天玩的梅林中,只是他在林子内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着娘和弟弟了。
小小的孩童,在他自己的梦里,无助又无望的哭泣着,不停的不知疲倦地穿过了一株又一株的梅树,蓦然,看见了娘抱着云帆,他欢喜的叫了起来:“娘、弟弟。”
娘抱着云帆回过头冲他温柔的笑着,云帆也咧着嘴笑,对他挥挥手。他忙向他们奔去,可娘抱着云帆又转身走了,任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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