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卫延该死!卫延卖国贼。”
这一声落下,街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卖国贼!侯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鞅苦涩冷冷一笑,都说百姓淳朴,但也无脑愚蠢,自私自利。
他依然能想起那日在朱雀信中读到父亲解决米价时民众眼中看他满是崇敬的场景。
那时他还在想,他也要成为像父亲一样受万民崇敬的人。
但那些人今日一句‘卖国贼’怕是以后吃米的时候都想不起是谁没让他们饿死。
荀子他老人家把民比作水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为何?是因为这些水愚蠢无脑,极易被利用吗?是因他们看着蝇头小利可以向人摇尾巴,不懂事理也要过过嘴瘾,伸张所谓正义吗?
他们不是水,是洪水,是洪水猛兽,一张口能咬死人。
“卖国贼不配下葬!该曝尸荒野!”
人群里有人越说越激动,往棺材上扔了一把菜叶子。
一把菜叶子扔出来,随后鸡蛋石头木棍子连菜刀都扔出来。
朱雀最小,那些石子棍子都落在她身上,她哭着吼道:“你们都瞎了眼不成?我舅父不是坏人!他是满京城中最为你们着想的人。”
但她的话并未起什么作用反而惹得众人又偷了一泼棍子石头过去。
卫鞅见状连忙将她护在怀里,任凭石头棍子在身上砸出血也一动不动。
那些人看他们像看一群十恶不赦的坏蛋,棍子丢过来的力度足足能把人砸个半死。
没有人顾忌他是个孩子。
卫鞅看着他们恶狠狠的眼神,心凉了半截。
他曾经为何会想要弃文从武保护他们?
人间烟火气下的那一张张笑脸去哪了?
他为何想守护他们?
朱雀看周围那一张狰狞如鬼魅的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鞅哥哥,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当真是坏人吗?”
卫鞅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冷冷一笑。
当全天下说你错了你便是错了,他们说你是坏人你便十恶不赦。
那个暗中扳倒侯府的人想到用全天下人做利器,将侯府一举击溃,再无翻身的机会。
天上又聚起黑压压的乌云,寒风一阵阵吹过撕扯灵幡飘动。
又要下雪了。
“大家上去把卫延的棺木砍了,卖国贼不配用棺木下葬!”人群中不知又有谁喊了一声,这一声落下,街道两旁的人都涌上街道,一圈人将丧队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就拿起刀砍棺木,没有刀的便拿起路边的大石头使劲砸棺木。
“都给我住手!”卫鞅挡在棺木前怒视众人,手上的青筋暴起。
众人看着挡在棺木前俊朗的少年,曾经的闻名京中三公子,此时披麻戴孝满眼怒意。
“别听他的!他是卖国贼的儿子也该死!”又一声在人群里喊起,像是操纵众人一般。
“对!他们侯府都不是好东西!”一大汉举起手中的菜刀冲卫鞅砍去。卫鞅迅速出拳朝他手中的刀背砸去,赤手空拳碰上铁铸菜刀,哪怕是壮年汉子也得手断筋骨。但刀背触上卫鞅拳头的那一刻便碎裂成块落在雪地上。
菜刀大汉见刀碎了惊得连连退后两步,嘴上却不饶人:“他仗势欺人给我打!”
话落,街上不知从哪里冲出众几个佩剑的混进人群里冲卫鞅砍去。
卫鞅见状出拳击倒一人,夺去他手里的长木棍,以木棍做剑和那几人单打。那些人招招险恶,似是要卫鞅性命一般,直朝他胸膛刺去。卫鞅横握木棍抵住长剑来袭,一招‘长空贯日’便借力将那几人击倒在地。
那几人倒地却并不死心,又重新在雪地上爬起举剑向他击过来,卫鞅纵身一跃借抬棺木架之力腾到半空,居高临下举棒横扫那那几人的太阳穴处,那几人便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周围闹事的人见卫鞅身上有功夫,连忙躲去三米远。甚至有胆小的直接跑进了巷子里关上门躲起来。
卫鞅冷冷看着那一张张愚不可及的脸,直让他恶心。
他忘了,他们惯会欺软怕硬。
他丢下木棍,将地上受惊的朱雀扶起,给她拍了拍身上沾的雪,对着后面抬棺的人作揖说道:“还要辛苦各位大哥在下雪前把父亲送去墓地下葬。”
那几个贺将军派来的人还没从卫鞅那杀伐决断干错利索的剑法中回过神来,又见他似书生般作揖,虽有些违和,但还是从心里佩服眼前少年。二话不说便举起灵幡抬起棺木往后山侯府墓地走去。
雪扑簌簌地落下,一片片如柳絮翻飞。
街道一旁酒肆二楼雅间里,甄姬看了眼远去的丧队说道:“看来国舅爷派的人还不足矣让侯府灭门呢!”
章骞举起温温的陈年佳酿嘴角一笑:“一个毛头小子我还是能对付的。”
甄姬邪魅一笑:“国舅爷干脆派骞翥军将侯府满门给灭了,骞翥军的威力我在华安山可是见识过了,他们一出马,侯府便永远在世上消失了。”
章骞听甄姬提起自己私养的军队,连名字都说的一字不差,略微不悦:“在京中动用军队杀人很容易被发现的。”
甄姬扬起小脸看着漫天鹅毛大雪眼中满是毒辣:“下雪天,不杀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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