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卫离落踏着渐晚的天色回到府上时,只见一人玄衣玉带立于院中。
仅仅半月时间,人消瘦了许多,比起之前作为太子的温和与威仪,眼前的这个人多了几分坚毅干练。
卫离落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才开口说到,“你回来了。”
李景泓微微笑着颔首,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有什么事情,进屋说吧!”卫离落先迈步进了门。
“怎么样?取到证据了吗?”卫离落给他斟了杯茶。
李景泓没有喝,他微微摇了摇头,轻轻的开口道。
“户部的赈灾款是拨了的,只是原定的米面被替换成了麦糠,我乔装成当地人,听到他们说,本来一两银子可以买五斤米,但可以买二十斤麦糠,他们本就是一只脚在阎王殿的人,只要有东西填肚子,又哪里会在乎吃的是什么。”
李景泓脸上这时浮现出一抹苦笑,“那麦糠做的粥我也喝了,里面还掺了沙子,我喝了一口,吐了半天,可那些人却能很满足的一滴不剩的喝完。”
“可就是这样,”李景泓就静静的说着,淡淡的笑着,眼睛里竟有了点点泪光,“可就是这样,他们什么都吃,什么能吃的都吃,可……可还是饿死了好多人,后来死的人多了,没有人敛尸,尸体就在草堆里,在大街上,在湖边腐烂变臭,再后来就爆发了瘟疫,再然后死的人就更多了。”
李景泓看了卫离落一眼,继续说到,“官府怕事情闹大,就找了个村子将所有的流民隔离在一齐,但凡是咳嗽的就连一碗麦糠粥也不给了,直接扔到死人堆里,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焚了。”
李景泓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当然了,那村子里的情况我是花了二两银子听守着的卫兵说的,我不是流民不让进去,离了太子这个身份,我什么也不是。”
卫离落听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已经不能思考哪里能够去找扳倒晋王的证据,她的脑海中都是草丛中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火海中还一息尚存之人的苦苦挣扎。
本以为南境大军浴血拼杀,不失寸土,不退半步,就能守大卫无虞,可是要杀我们的原来是我们自己,真是讽刺。
卫离落苦笑一声后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遏制事态恶化下去,“瘟疫可有破解之法?”
李景泓起身,凝重的看了一眼卫离落。
客房内,卫离落坐在桌旁,等床上那人悠悠转醒。
李景泓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山坡下草堆里昏睡两日了,腹部中了两刀,亏得命大。
卫离落打量过了,那是一个年纪比他们稍稍大一些的男子,麻衣粗布裹身,脸上明显饱经风霜,眉眼却依旧出彩,一副坚毅稳重的模样。
他醒后,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下床,忍着痛坐到了卫离落对面,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不好奇身处何处吗?”卫离落问。
“我没有去处,亦没有人等我,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时间卫离落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
“不过,我看姑娘是在等我,那这里就是我的去处,”他看着卫离落笑了笑,带了几分挑逗的轻浮,与身上气质完全不符。
“你是什么人?被何人所伤?瘟情如何破解?”卫离落无视他的轻慢开口问到。
那人听到这话眼中飘过一道寒光,继而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草民轻贱,不劳贵人记挂,至于我的伤,难道大人不知吗?瘟情无解不是才最合大人心意吗?”
然后那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说道,“大人在上,我即已落于你手,有什么事情不直接问,犯得着拐弯抹角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卫离落有些怒了。
“什么意思?”那人轻笑一声,“你不是晋王的人,就是太子的人,晋王想要借瘟疫堵流民之口,而太子想抓住晋王的把柄,扳倒他,不过我还能活着醒来喝上一杯茶,想必姑娘是太子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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