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为人随和,虽知对方便是无为宫主,与自己正邪两立,但一来冼清让同他年纪相仿,二来觉她性子颇为平易近人,同江湖传言大有出入。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觉得跟对方交个朋友也不是甚么大不了之事,当下只一笑道:“在下只没想到江湖上闻名遐迩的无为宫主,竟是个如此年轻美丽的姑娘。”话一出口,觉得此言稍嫌轻佻,不禁有些后悔。
冼清让听他当面称赞自己貌美,不禁双颊微酡,却也不以为忤,笑道:“江湖中人往往对本教谈虎色变,难得公子胸怀博大,愿意折节下交。原本我决计放不过何汉岑,如今看在公子面上,就饶他一条狗命。”景兰舟不知她为人是否真如何汉岑所说那般严酷,道:“将心比心,还望姑娘也别为难他的家人。”冼清让眼神一黯,叹道:“原来在公子眼中,我仍是个心肠歹毒的妖女。”
景兰舟心下甚感歉然,正要开口相慰,忽听身后有人一声冷笑,转头看时,只见一黑衣蒙面之人在街心长身而立,一双眼睛如夜枭般闪烁不定。那人哼了一声,问景兰舟道:“你便是思过先生的徒弟?”景兰舟听他声音苍老,拱手道:“正是,请问前辈如何称呼?”那人干笑一声,道:“看你年纪轻轻,不知学到了你师父几成本事?”
冼清让忽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会在这儿?”景兰舟听她叫对方做师父,心中一惊:“莫非她一身本门武功便是授自此人?”那黑衣人忽向前一跃,闪电般欺到他身旁,双掌左虚右实,同时劈向他胸膛。冼清让惊叫:“师父,手下留情!”
景兰舟见这招“鼋鸣鳖应”正是顾东关绝学“灵鳌掌”中的一招,心中更无怀疑,当下运起游鱼功轻轻避开来掌,顺势还了一招“金翅擘海”。那蒙面人赞道:“好功夫!”身子向上猛提,一招“鲲化鹏翔”守中带攻,双足直踢他面门。景兰舟侧头闪过,乘其尚在半空,右掌以“黑蛟逐日”直击其腰胁,两人你来我往,使的都是灵鳌掌法,眨眼间已拆了十来招。
那蒙面人忽招式一变,以掌代刀,每出一掌都虎虎生风,攻势极为凌厉。景兰舟双掌一竖,也以“折凤手”进招,同他数掌一交,但觉手掌边缘隐隐作痛,知道对方内力胜过自己,不敢再用“折凤手”对敌,双手食中二指一并,以“凌鹤指”点他掌心。那蒙面人指出如风,两人便如同门拆招一般斗将起来,招招不离对方要穴,每每指到中途便已变招,斗了一二十合,四手竟未相交一次。
景兰舟忽身形一变,施展开先前同冼清让交手时使的迷踪掌,那人“咦”了一声,退开两步,双手或钩或爪,又复猱身而上。景兰舟见他使的是“猿鹰擒拿手”而非迷踪掌,这是顾东关早年偶见白猿同乌雕相搏而悟出的一套功夫,此刻这蒙面人使来凶猛灵动兼而有之,显是于此浸淫已久。
冼清让见二人身影上下翻飞,有如翩跹蝴蝶,几乎连瞧都瞧不清楚,不禁暗暗心惊:“原来景兰舟手段如此高强,我武功不及师父远甚,这小子却能与之相斗良久不落下风,看来先前同我交手时远远未出全力。”
其实景兰舟同那蒙面人斗到酣处,只觉出招渐趋滞涩,到后来竟似全身都在对面掌风笼罩之下,才知对方武功实在高出自己甚多,若不是这蒙面人似乎有意要拆解完一遍顾东关生平的诸般绝技,只怕自己早已落败。正难以支撑之时,忽见眼前寒光一闪,却是骆玉书持剑攻到。原来他二人在街心一动上手,骆玉书在客栈中便已察觉,当下吩咐顾青芷守着堂妹,自己出来探个究竟,只看得几眼,便认出对方正是昨晚暗算明觉方丈之人。他见景兰舟已然不支,当即拔剑上前相助。
三人斗了数合,那蒙面人停手跳出圈外,对骆玉书喝道:“且住!你莫不是昨夜菜园同我交手那老儿?”骆玉书道:“不错,今日阁下休想脱身,还是同我一道去见官罢。”景兰舟心中一凛,暗道:“这人果然便是杀害明觉大师的凶手!”
那蒙面人大笑道:“我道你身形轻捷,不似年迈之人,原来是后生粘了胡须假扮老成。看你身手年纪,想是骆应渊的儿子罢?我好心放你一马,你却来夹缠不清,这须怨我不得!”双掌一挺又复攻上。他昨晚独斗顾骆二人丝毫不落下风,但景兰舟一身武功高出顾青芷甚多,此刻在两名当世数一数二的年轻高手夹击之下,五六十合后竟是迭遇险招,连连后退。
蓦地里绿影一闪,冼清让掠入战团,十指纤纤,一眨眼已向骆景二人各攻了四五招。骆玉书虽早留意到她站在一旁,却未料到这名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竟是位绝顶高手,一个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打中。景兰舟一怔道:“冼姑娘,你……”冼清让轻咬朱唇,道:“我不能眼看着师父败在你们手里。你想知道的事情,稍后我自会替你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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