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见她又生气了,连忙宽慰道“太太您就少操点心吧,都气病了,还不知道好好将养自己。珍姑娘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何况还有紫竹、青竹她们跟着,定不会出岔子。您现在要紧的不是生气,是把身子养好,您要是倒了,珍姑娘跟这一家老小的以后还能指望谁呢”。辛夷这个丫头跟鸢尾不一样,她进府的时间比鸢尾晚,又不是通房丫头,冯立嶂对她也不上心,所以她的心气没有鸢尾那么高,为人更忠厚、淳朴。
乔氏听了辛夷的话后气已消了大半,叹了口气静静的躺下小声说道“你现在也跟老爷学的一样,只会拿话搪塞我”。
早上姑子们都下了早课,备好了斋饭来请这些人去用。冯文珍因昨夜睡得晚了,这会正乏着,也没心思吃,把跟着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虑万千。刘红袖再次见到莺儿满心欢喜,眼睛盯着她一刻也不肯离开,生怕以后再没机会见到。其实刘红袖这次来还有一个心思,她想把莺儿带回去自己抚养,莺儿无论如何都是冯家的骨肉,现在萧素素死了,莺儿理应回冯家继续做她的三小姐。也不知道冯立嶂是怎么想的,竟不许她回去,难不成真是女儿多了也不稀罕这一个半个的。弄得刘红袖现在都恨不得跟着魏氏一起回竹水村去过日子,好歹能天天看着女儿。冯文瑛都八岁了,刘红袖还亲手帮她穿衣洗脸,喝汤喂饭,像是在补偿自己这三年对她的亏欠。
魏氏忍不住上前劝道“二奶奶,您就让她自己吃吧,她都那么大了,您也歇一歇”。
刘红袖红着眼睛回道“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你们是天天跟孩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少一些、多一点的都不打紧,哪里能知道我的苦衷。今天见了下一次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嫂子您就体谅体谅我,让我多宠她一会儿,也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众人用过早饭后,在庵里也没别的事可做了。萧安良和魏氏带着孩子们又去萧素素和凌霄坟前拜了一拜,回来赶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这么多人吵吵杂杂的总留在庵堂里打扰人家修行也不是个事。刘红袖虽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只是一个劲的抱着莺儿流眼泪,把自己带的东西都一件件的交给魏氏,都是些衣裳鞋袜、果子点心、精巧玩具,又把自己的体己银子包了一包给魏氏,魏氏死活不收,刘红袖见魏氏不肯收下,急的都哭了“嫂子,这不是给你的,是我给我女儿莺儿的,你好歹得收下,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您就当我是在替素素尽为娘的心吧”。刘红袖话说到这份上了,魏氏也是左右为难,只好让莺儿自己收着。
众人都收拾好了,正要告别分手的时候才发现冯文珍并不在,跟着她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刘红袖和魏氏这才领着莺儿一同去她的房间去看看。谁知道刚到厢房正门口,就听到紫竹、茱萸她们在门口求着冯文珍开门。她们走近了才知道,刘红袖因跟母亲乔氏闹了一场,非要在梅花庵里住下,不肯回去了。刘红袖笑着劝道“大姑娘别使性子了,母女间哪有隔夜仇。你跟太太这些年吵得架还少呀,这会想起离家出走了。赶紧的收拾了,跟我回去吧。要是老爷太太见我把你扔在这儿不管,非得把我也赶出来不可。我跟你说,我在冯府把好日子还没过够呢,你可不能害我”。
刘红袖的打趣把门口站着的这些人都逗乐了,魏氏也劝她“珍姑娘,你心也尽了,人也瞧了,也该回去了,别让府里着急。再者说你在庵里住着算怎么回事呢?既不是在册的姑子,又不是代发修行的居士,圆觉师太每天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得找人伺候你们这主仆几个,你这不是打扰人家出家人修仙成佛么,你再这么使性子,连菩萨也要生气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半天,连莺儿也帮忙开解她,可她就是不肯松口。
“你们都走吧,我就在这儿陪姨娘和凌霄了。紫竹、茱萸你们也跟刘姨娘回去。老爷太太要问就说我要在梅花庵代发修行,为冯家上下行善积德”。
刘红袖笑着回道“我的大小姐,冯家的善德足够我们这些人用的了,用不着你在这儿劳累操心”。
可冯文珍任凭门外的人怎么说就是不肯走,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大家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她还是不愿离开,不肯开门。紫竹也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看见萧安良在厢房外的院子里站着,于是心生一计,把魏氏和刘红袖她们都劝到另一间屋子里歇着,自己出去找萧安良了。原来萧安良见魏氏她们走后,半天也没出来,担心冯文珍出了什么事,就悄悄的摸到女眷们住着的厢房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竟被紫竹给发现了。
“萧二爷,能不能烦请您来劝劝我家小姐,她要是不肯走,我们这些人也都回不去。您权当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帮我们一把”。
萧安良低着头,红着脸都准备要走了,却被紫竹的话说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我怎么好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紫竹见萧安良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暗笑着“二爷就当是帮个忙,您刚也听到了,我们好话都说尽了,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拜托您。您就进来试一试吧,保不齐她还听您的”。
听紫竹这么说,萧安良脸更红了,嘴也不听使唤,话都说不利索。在一株梅树下转悠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跟紫竹到了冯文珍的厢房门口。谁知还没站定,就扭头要走,结果被紫竹一把拉住“进都进来了,不说几句怎么行。”紫竹说完也知趣的走开了。
萧安良见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也劝一劝。在心里盘算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傻愣愣的竟然抬起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刚一敲完,突然觉得不对,脸竟比之前红的更厉害。这才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珍姑娘。”他刚一开口,在里面的冯文珍立即脸红心跳起来,她没想到萧安良竟会亲自来劝慰自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收拾好床铺,坐在镜前开始梳妆。
“珍姑娘,你还是跟二奶奶回去吧,我们也要回去了,你素日又不拜佛念经,一个人住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何况,你不走,二奶奶回去也不好交代。你难道是要冯府再出一个萧素素吗”?
萧安良说到这儿,冯文珍拿着檀木梳子的手慢了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含泪,两颊绯红,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在这儿住下不回去了。就是想多赖几天,让母亲着急着急,亲自来跟自己说几句软话,保证以后不再对她管头管脚,也不再跟别人为难置气,她才肯回去,谁知萧安良却来了。她能在刘红袖、魏氏还有自己的侍女们跟前使性子、动心眼,却不能在萧安良面前这样做。她不能让萧安良觉得她是个蛮不讲理、粗俗不堪的女人。于是走到门口,很想打开门却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只是含着泪,轻轻抚着门框小声说道“让先生费心了,文珍实在过意不去,先生放心,我这就回去。”萧安良听冯文珍已答应了回家,他知道冯文珍就在门里边站着,跟自己只隔了薄薄一层油纸,于是在门外站了片刻,才悄悄离开,到前院去了。冯文珍这边低着头沉默了良久,眼泪扑簌簌的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衣裳,鼓起勇气哽咽着说道“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先生也要好自珍重,莫让我挂怀”抬起头再看时,萧安良已经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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