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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一抹残霞葬英魂

一会儿的功夫萧素素的死讯在整个冯府都传遍了。

冯立嶂是在和乔氏吃早饭的时候知道的,一个老妈子悄悄的跟乔氏说了,乔氏也吃了一惊。冯立嶂看着乔氏惊慌失措的样子,默默地放下筷子,一言不发的回书房去了。

“珍姑娘,我要去躺梅花庵,现在就去”。

“去肯定是要去的,可总得先去前院说一声,也不知道父亲知道了没有,还有我母亲她”。

刘红袖着急的说道“这些我都不管,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大不了把我也赶出去,大家都落得清净。”刘红袖边说边把头上的珠钗、手上的镯子戒指都拿下来,让紫苏去拿白衣,梅花庵她去定了。自从萧素素生病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孟掌柜去给萧素素瞧病的事,冯立嶂和乔氏都是知道的,虽然乔氏不乐意,可是冯立嶂没阻止,她也不好说什么。刘红袖担心自己那个时候要是继续跟乔氏或者方灵仙闹得不愉快,影响孟掌柜去竹水村给萧素素瞧病用药就不好了,所以一直强忍着,以为过完年她就好些了,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莺儿现在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

“姨娘放心,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今天肯定出的去”。冯文珍说完就被紫竹、茱萸扶着出去了,出了门直奔前院。刘红袖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担心。

冯文珍到了前院并没有去乔氏的檀香院,直接到了冯立嶂的书房。书房门窗紧闭,里面也没有一点儿声音,院子里也看不见一个人,几尾锦鲤在池子里悠闲的喋蕊,远远看着水中晃动着一片耀眼的火红。看着静悄悄的院子,她心下明白父亲又去佛堂打坐了,只是今天竟没让鸢尾在门口守着,看样子父亲这是在等着自己或者刘红袖来找他。萧素素离府这些年,她和刘红袖都很痛苦,可是最痛苦的应该是父亲才对,这些年他先后娶了三房姨太太,跟母亲闹了多少回,可明眼人都明白,只有萧素素最让他心动,哪怕萧素素对他总是若即若离,冷言冷语,他也没改变过。萧素素敬他、怕他、顺从他,却不爱他。冯文珍想着萧素素心里若不是装着冤情,身边还有个孩子,恐怕她早就跟凌霄一样自行了断了。她让大嫂向她们隐瞒自己的病情,玉竹去探病的时候也强撑着让她安心,就是不想让她和刘红袖帮她,她是趁着自己病重一心求死。她教自己要为自己争取幸福,不要轻易认命,可她自己却向命运低了头,说的好听是看开了、不在乎了,说的不好就是逃避、是隐忍、是无奈到了极致。

冯文珍让紫竹她们在门外等着,自己推了推门,果然里面没有上锁,她进到书房内室,绕过博古架,敲了敲佛堂的暗门,从藏在花架子后面的卡槽把门推开,父亲冯立嶂果然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十八颗黄玉念珠,只见手动,嘴里却没有声音。这是她第三次走进父亲的佛堂,第一次是她七八岁的时候跟小丫头玩,无意中闯了进来,长条案上两盏油灯发出惨兮兮的光,供桌上有一个红布盖着的牌位,她正要掀开的时候,被父亲进来阻止了,不光责骂了她还罚了跟她一起玩的小丫头。第二次是她出嫁的前一晚,她来这里向父亲辞行,父亲把自己手上的金刚石念珠给了她。她站在父亲背后,正要开口说话,谁知冯立嶂先开了口。

“我知道了,想去就去吧”。

冯文珍想了那么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父亲竟然都明白了,虽然省了自己许多口舌,心里却生出了许多酸楚。“那三妹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带回来”?

“不必了,有人会照顾她”。

冯文珍在父亲背后施了一礼,退后几步,刚转身,冯立嶂在背后叫道“丫头”。冯文珍赶忙停住脚步回过身等着父亲的吩咐。

等了好一会儿,冯立嶂才停下手里转动的念珠,睁开眼睛说道“你,替我给她上柱香,就说我对她不起,我会遵守她的约定,让她,安心去吧”。不知为什么冯文珍听了这话竟然又鼻子一酸,她答应了父亲,轻轻退了出来,边走边擦眼泪。

当她再回到沉香院的时候,竟看到刘红袖一袭白衣站在门口等着她,微微春风轻轻拂起她的衣角,腰间天青色的丝绦系着一个月白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的兰草在一片白色间栩栩如生,这样精巧的手艺也只有萧素素才有。眼前的刘红袖让她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一身白孝,带着红肿的双眼,在这个冷清的园子里,无助的望着、念着、苦着,命运流转、世事无常,这样的情景在这个花红柳绿的园子又出现了,真不知是悲哀还是讽刺。冯文珍告诉刘红袖父亲已经同意了她们俩去梅花庵,让她快别在风口站在,回屋里等她换件衣裳收拾些东西出来,她们就能去梅花庵了。冯文珍回到木香院就让紫竹把自己的白衣找出来,看着这身熟悉的衣服,想起了昔日的伤心往事,不免又垂泪一番。她也不敢过于耽误,赶忙收拾好心情,换了衣裳,又从封存在库房里的萧素素的遗物里挑了些衣裳首饰、金银细软让紫竹包好了,茱萸这会怕是已经要到马车了,正准备叫上刘红袖一起走,谁知还没出院门乔氏却来了。

“大年下的,你穿这一身给谁看?我跟你爹还没死呢,不用你披麻脱簪扮孝子”乔氏厉声斥责道。

早上去前院请示的时候,冯文珍刻意避开了母亲,就是担心母亲不同意,再次跟她起冲突,可是她现在居然这么说,冯文珍心里一阵委屈,本想要回她几句,可是又一想刘红袖还在等着她,怕纠缠的久了,耽误了时间,转身对身后的紫竹说“你先去沉香院跟姨娘去前院找茱萸,我一会从西角门出去,你们在街拐角等我”。

紫竹答应着就要走,乔氏大喝一声“站住”,紫竹连忙停下脚步。冯文珍见紫竹停下了,也提高了嗓子说“还不快去,等什么呢”。紫竹看看冯文珍又看看乔氏,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乔氏见女儿当着下人的面故意顶撞自己,更生气了“我说不能走就不能走,你手里拿的什么”?说完示意身后的老妈子去把包袱拿过来检查。

几个老妈子就要上去抓包袱,冯文珍站在紫竹前面挡住说道“怎么?要搜身吗?我的包袱还轮不到你们几个老婆子翻看,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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