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让两只手被夹在箱子里，被箱子盖紧紧压着。
头垂着，颈骨仿佛折断了似的。校服的领子竖着，太阳光暖烘烘的从领圈里一直晒进去，晒到颈窝里，可是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快黑了已经黑了。他一人守在窗子跟前，他心里的也跟着黑下去。不出来的昏暗的哀愁……像梦里面似的，那守在窗子前面的人，先是他自己，一刹那间，他看清楚了，那是孙丽嘉。
她好像刚刚头发洗了，还没干，正中挑了一条路子，电烫的发梢不很鬈了，直直的披了下来，像美国电影里的红印第安孩。滚圆的脸，晒成了赤金色。眉眼浓秀，个子不高，可是很丰满，她的前刘海也长长地垂着，俯着头，脸庞的尖尖的下半部只是一点白影子。至于那隐隐的眼与眉，那是像月亮里的黑影。然而他肯定地知道那是朝思暮想的孙丽嘉。
虽然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和孙丽嘉，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是他暗恋着她，从学的毕业照片上。
学毕业照里，她穿着古式的摹本缎裙，胸前有着的蝙蝠的暗花。
窗子前面的人像渐渐明晰，他可以看见她的秋香色摹本缎裙上的蝙蝠。她似乎在那里等候一个人，一个消息。她明知道这消息是不会来的。她心里的，迟迟地黑了下去。……宋可金的身子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他朝思暮想地孙丽嘉，还是他自己。
他从箱子盖底下抽出他的手，把嘴凑上去，怔怔地吮着手背上的红痕。
对于这种无名的磨饶忧郁，他到了高中之后，才明白了，那就是爱绝望的爱。
这十多年里，宋可金一直追求着，他与孙丽嘉这份爱，像是刀子生了锈了，然而还是刀。在孙丽嘉心里的一把刀，又在他心里绞动了。
宋可金费了很大的劲，方始抬起头来。
一切的幻像迅速地消灭了。
刚才那一会儿，他仿佛是一个伤感的摄影师，蹲着身子为别人拍照片，在摄影机的镜子里瞥见了他的母亲，父亲，还有孙丽嘉。
姐姐的租的这间房间，每次拨开门帘，都会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气味袭来。
满屋子雾腾腾的，是姐姐特意买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香烟缭绕中，他站在这空气里，立在这空气里，可是今不知道为什么，闻了这气味就一阵阵的发晕，只想呕。
他这时，也将今早上刚洗的白色帆布鞋的鞋带全都齐崭崭地穿上了，抬头瞥见姐姐，倚坐在一角，捧着一本书，置身于里的世界，嘴角扬起迷饶弧度，她是在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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