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睡醒,我揉揉眼睛,翻开那本破旧的书。
上回说到,无极天尊大弟子栖风和灵女的爱情故事。
沧海之东,有山,曰太白,太白山上有神仙,名无极,无极弟子十二,个个英勇,行侠仗义。
太白山下,相兰侯老,说书者也,天下之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最爱大话栖风。
提起栖风,大家都知道。
那个在太白山上修炼了几百年,修炼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的傻子。
几百岁了,心智却还像个孩子一样。
那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说他动了凡心,无非取乐的玩笑话罢了。
人家修炼是想成仙,他修炼仅仅是因为喜欢修炼而已,人家活了几百岁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呢,居然还跟17、8岁一样,就像这几百年的岁月都没有从他身上走过去似的,反倒给他添了一身英气和光彩。
他就每天漫无目的的静心养气,强健体魄,忘记了初衷,忘记了自己是谁。
师父和他说,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人间事所致。
突然有那么一天,在太白山顶的天池中泡澡时,看了自己水面上的倒影,着了急。
几百年来第一次着急上火,无极天尊看着日渐憔悴的爱徒,也是爱莫能助,只得编个谎话骗他下山散散心,最好还能讨个媳妇回来。
谁知几年后回来时整个人更傻了几分,谁都不认识了不说,还弄得浑身是伤,险些丧命。
天尊把他放在太白山顶的莲花池里休养了好些年才好了过来。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几年间就变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山下的段子一节接着一节,听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栖风自己也常常得闲了就下山来听几段,一来二去,和老头子关系就亲密了起来。
“嘿!我说,你怎么不下山走走啊,成天待在山上有什么意思?”老头儿嘴里嚼着根狗尾巴草,翘个二郎腿,鱼竿伸的老长。
“不知道,师傅没让我下过山。”少年本本分分地回答,手里的鱼在炭火中烤的吱呀响。
“谁说你没下过山?”老头蹙眉。
“我下过么?”少年抬眸,眸中似有什么泛起粼粼的光。
一条鱼上钩,老头不再接话。
咦?说好的爱情故事呢?
我将这本破书从头翻到尾,再也不见这一段故事的后半部分。
镇子里人人都说自从小幺醒来后就有些反常,总是盯着那些荆棘丛发呆。
话不多,也不爱笑了,那个鬼精鬼灵的小丫头在镇子里面消失了。
缪零长老说:“大概是小幺长大了,到了这样的年纪,就想去外面走走了。”
缪零长老是罗刹古族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老了,从镇子出现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见证了族里的兴衰,几百年的荣辱,但是,据他本人描述,他刚出生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了,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所以他的见闻和这些小辈们的所见所闻是一样的。
的确,这里被荆棘丛包裹的太久了,久到被世人遗忘,久到与世隔绝。
我就是小幺,本来有个名字叫暮暮,因生在雪夜的黄昏而得名,但又因家里有三位叔叔,都无子嗣,我成了家里最小的一个,故而落了个小幺的昵称。
家里人这样唤我,唤得多了,镇子里的人也都这样唤我了。
自打我一觉睡了三年,醒来便总觉身心疲乏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致,头晕晕的,心下於堵,却找不出原由。
小侍女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点了盏小油灯,被我养做宠物的几只夜礼萤在草丛里飞来飞去,小小的屁股上发着点点幽幽的荧光,夜寂了。
谁的脚步声悉悉索索,由远而近。
“涂拾。”我嘴上唤着,头却埋在臂弯里,不想动弹。
涂拾是我四叔,是镇子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一个大男人,每天醉心于养花酿酒逗侄女,这镇子里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号了。
“瞧瞧四叔给小幺带来了什么?”
“梅子糕?红浆果酒?梨花饼?”我不假思索地列出了名字。
“都不是。”涂拾的欢喜的气息顿了顿,略微有些落寞下来。
“······”我疲乏得狠了,没力气搭话。
“好吧,小机灵鬼,是果酒,但不是红浆果酒。”涂饰妥协:“但是这次的不同,这是你四叔叔我在后山上摘的百花果,亲手酿制而成。”
“哦······”我仍然不想动。
百花果是我们这镇子里极难得的果子,味道香甜,散发着百种花香的果香味,打生下来我便爱吃得紧,
“不尝尝?”
“尝尝?”我抬起头,想是睡了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纤细手腕宛若细柳,接过杯盏的时候有些无力。
“小不点儿,有心事?”涂拾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看着我。
“明明也没比我大多少,别总叫我小不点。”我有些气愤,但因为无力,声音出口竟变得温柔起来。
涂拾也不答话了,一手撩起身后的雪白长衫,在我身旁的石椅上坐下,月光正好,这种感觉正好。
我睡了三年。这事儿很是蹊跷。
以前我爱睡觉,有时在涂拾的小花园里睡着了,自己都不晓得,一睡睡上个把月都是有的。
但是睡三年,却是我这短短六百余年寿命里头一件的大事儿。
这事儿在我眼里是个顶顶大的事儿,但在乡里乡亲的眼里却好像平淡无奇了点儿。
我在镇子里面唯一一棵老合欢树精那里,把这件大事儿拿出来说给大家听。
有个脸圆圆的姑娘切了一声:“切!这有什么,我的那个胖堂婶,我那个胖堂婶你知道吧?”圆脸姑娘说起话来目中无人的,待我还在缓缓从记忆里搜寻他那胖堂婶的模样还未来得及应声时,她便咽咽口水,继续说道:“我那胖堂婶素来惯爱吃那雪衣果做的果子糕,有一日吃糕吃撑了,躺在饭桌上趴着睡着了,愣愣是睡了一年零六个月。你这也就将将比她多睡出那么一年零六个月,有什么稀奇的。也就是你还把这事儿当做个大事儿。”圆脸姑娘说完,举起她手中的玉面黑枣大馒头狠狠地啃了一口。
我回去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位圆脸姑娘说的很对。
没个几日,这事就撂下了。
这日,街上熙熙攘攘。
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比武招亲的台子早已搭好。
这是一个颜色极喜庆的台子,挂着的大红绸缎上熠熠生辉,平整的台面上似有云雾笼罩,灵气缭绕的像是我四叔涂拾的手笔;
台下供小伙子们报名登记的正是我院子里的那套琉璃桌椅,能在我院子里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这套千斤重的桌椅搬来,想来定是我那酷爱钻研奇术异法的三叔所为;
台上我的叔叔们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地站在中央,身后“比武招婿”四个大字刚劲有力,是二叔的笔风。
双手叉腰站在台下,本就不大精神的我又是一阵头晕喊:“江源、毕歌、涂拾,你们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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