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花店,朱彩彩在乡下的花境和镇上的花境两边跑,后来她请了个女孩在花店帮忙,那个女孩她挑了很久,最合她意的是,女孩也极喜欢花。她教女孩配花、插花,店里大部分花先配好、插好,女孩负责守店、卖花,她自己大部分时间留在乡下花境里。
周寻说,开始,我以为你母亲是活在故事里的人,我又想单薄了,她活在故事里,也活在日子里,又幸运又聪明。
第一次见到朱彩彩时,周寻印象极深,她捧着一束花,配插得很特别,走过孔家的院子,走进丹生婆婆房间,脸带微笑,一身清雅的衣服,给人又素净又绚丽的感觉,周寻一时看不出她是孔青虬的长辈还是和同辈。看到周寻,她的笑绽开了,朝他举了举花,周寻说那一瞬他想起一个大学同学写的诗句:她的笑亮了世界。
孔青虬说寨里人背后叫朱彩彩花仙子,开始是有些讽刺意味的,但叫着叫着有了别样的味道,现在有些老人甚至认为朱彩彩是管花的仙子托生的,言之凿凿的,这种传言让她多了份神秘感。朱彩彩似乎还挺喜欢这份神秘感,这在她周围拉出一段空间,更方便于她的“任性”,一心一意扑在花境里。
你父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周寻说,不愿把理想藏着,很特别。
周寻似乎忘记了玉睛,孔青虬也似乎忘了他请周寻到孔家的目的,被周寻带着走。很久以后某一刻,孔青虬突然惊醒,说周寻也是不愿把理想藏着的人,他从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表面随意得像忘了赶路的人,其实一直都朝他最想要的目标——人心——前进。
孔青虬说父母的“特别”影响了他,在这个环境里,他们的特别很突兀,他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得到父母跟寨里的大人不一样,这让他迷惑,没人跟他细说,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他也听不懂。这导致他从小就想得比寨里别的孩子多。
爸妈其实跟我谈了很多,可我从没想明白过。孔青虬说,我长大后,才发现他们自己也不太确定。
朱伯母好像是生活在故事里的人。周寻说,但她又活得不尴尬,一般来说,活在故事里的人在现实中都很别扭。
孔青虬说周寻描述得准确,是这种感觉,但他一直表达不出来。
周寻去找朱彩彩,到花境去,一呆半天。朱彩彩松土、种花、移植、修剪、浇水,一直忙碌着,但给人悠闲之感。周寻偶尔搭把手,干些松土挖泥的杂活,边和朱彩彩闲闲地谈,话题几乎都是关于花的,开始是花的一些特性之类的,带点知识性说明性,后来朱彩彩越来越多加入看法,从对花的看法到对人世的看法,从看花到看世界看生命。
以前,花对我来说就是花。周寻对孔青虬说,我浅薄了,我一直只对人心感兴趣,以为只能通过人来看人心,殊不知可以通过花看人,通过万物看人。
我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弄得你这样大彻大悟。孔青虬疑惑不解。
说得太多了。周寻仍沉在情绪,其实也没说什么,她做的更多,看她侍弄那些花的样子,就可以看到很多。
听着怪酸的,敢情我妈成大法师了。孔青虬开玩笑。
但周寻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样子,他窝在靠椅上,陷入沉思。今天临离开花境时,他想跟朱彩彩提一下玉睛的,听听她一些看法,就算她不肯说,看看她的反应也好。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提,莫名的羞愧让他无法开口。
此时,你脑子里在分析我妈吧,又想出什么推论?孔青虬立在周寻面前,语气生硬。
周寻沉在思绪里,没反应。
又偏了,周寻。孔青虬提声调,别忘了玉睛。
别忘了我是迂迴前进。周寻说。顿了顿,接了一句,青虬,其实玉睛失踪可能不单是玉睛本身失踪的问题,是孔家的问题,孔家人的问题,噢,或许是所有家的问题,所有人的问题。
莫名其妙。孔青虬瞪着周寻。
但周寻并不看他,他还在绕圈,他注意到孔家还有别人对朱彩彩的花也极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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