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晌午之际,汉城宫。
“报!”
一道慌乱的身影忽然奔跑进来,可踏入大殿的时却被门槛绊倒在地,他的呼喊声拖曳着,整个人在地翻滚了几圈。
来不及起身,他手脚并用在苍青色的地板拼命爬行。
他剧烈喘息着,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陛下!陛下!内城失守!叛军已杀至山腰!”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浑身的气力,话音一落他便额头抵地,匍匐着不敢动弹。过了好半响,仍未听见首传来回应,他壮着胆子抬头打量。
皇座空无一人!
“陛下!”他惊恐地嘶声呐喊,慌忙四下环顾,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提着木桶踱步在宫殿的墙角,不时往墙泼洒桶中的液体。
那是君武,成君帝国的国主。
他的体型看起来还算壮硕,但又确实能感受到那些曾经充满力量的肌肉开始松弛。
一袭黑袍,其金龙飞舞腾首。
他披散着长发,眼中布满骇人的血丝。走动的时候跌跌撞撞,桶中的液体溅到脸也不加理会。
他在晃动中被自己绊倒,整个人便滚落到了墙根下。
“陛下!”士卒惊慌失措地飞扑过去,想要将皇帝搀扶起来。
可君武猛地一把推在他的胸口,士卒摔了个四仰八叉,君武爬过去拾起地的木桶,然后撑着地板重新站了起来。
他半眯着眼,这一摔,仿佛令他损失了十几年的精气,脸庞的气色瞬间干瘪下去。
他的脚步依旧凌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扑到,可他拒绝士卒的搀扶,等木桶中的液体泼洒完了之后,便蹒跚着去拿另一桶。
“陛下,快走……”士卒哭丧着脸,不忍地跟在皇帝身后。
“快逃命吧,孩子!”君武讷讷地说了句。
“陛下,御帐带甲愿与陛下共生死!”士卒抱拳痛哭。
“哈哈哈!共生死?”君武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般,仰天长笑。
“你自顾看看……”他猛地一拂手,力道出奇地雄浑,衣袍被震得猎猎作响。
他迈着细碎的步子,环顾空旷的周遭,“这容得下千人的大殿!如今,连只苍蝇都懒得停留。”
“还谈什么共生死……”他原本中气十足,声如洪雷,可说到最后一句,却忽然沉寂了下去。
仿佛整个人坠下了深渊。
君武泼洒的动作凝滞了一刹那,随即猛地将木桶砸向墙壁。木桶结实,并未碎裂,反倒从墙反弹回来,将他撞倒在地。
士卒赶忙扑来将他扶起,竭力劝说,“三千皇城御帐带甲尚能阻挡叛军片刻,眼下局势混乱,陛下当趁早脱身,有我等护卫,陛……”
君武已经被搀扶着重新站了起来,他毫无征兆地抽出士卒腰际的佩剑,在那可怜的家伙反应过来前便送进了他的身体。
后者眼球翻滚,口中兀地涌现大量血沫。君武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使他并未立即倒下。
士卒的瞳孔慢慢扩散开来,喉中嗬嗬作响,
“陛下……快走……”可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怨恨,反倒充满了急切的催促。
刀刺之处迅速被浸湿,他说话的时候,血沫在剧烈的咳嗽中喷洒到君武脸。
他抬起瘫软无力的手臂,试图推动皇帝。
君武轻轻抬手,士卒失去支撑的身体便直挺挺地朝后跌倒。
“四十万都没了,三千又能如何?”
君武抄起脚边的酒桶,往士卒身倾倒,口中喃喃:“朕的士卒仍在死战,你却蛊惑朕作那逃窜的鼠贼,你说你该不该死!”
“你若是落到叛军的手里,会被剥去血肉,剃成骨架!不晓得自己悄悄逃离,却跑回这里来嚷嚷……”
“朕如何值得你死忠?”君武发疯般吼叫起来,状若癫狂,“你这是愚忠!愚忠!”
皇帝倒提起木桶,将最后的液体仰面淋下,辛辣的液体涌进鼻腔,带来强烈的刺激和窒息感。
他沉浸在扭曲怪异的世界中,脑膜一阵刺痛。
君武张开嘴,大口猛灌,那液体从口中溢出,滑下脖颈,浸湿了他脏乱不堪的黑袍。
兴许是举得太久了,男人手脱力,木桶滑落下去,猛地砸在那士卒的身。
君武愣了愣,冷冷地扫了地那瞪大眼瞳的家伙一眼,随即转身朝火盆走去,湿漉漉的发丝在走动中一阵抖颤,如同鞭条般抽打着他的脸颊。
他全然不顾,在半人高的铜柱前站定,使尽全力踢倒炭盆。
火焰冲天而起,火墙像是一道巨网般将他裹缚在中央,炸裂声此起彼伏,青色的火簇凌空腾闪,如同鬼魅张牙舞爪的旷世舞技。
他从自己的弟弟手中夺下了皇位,却最终成为了亡国之君。
他端平双臂,仰面倒去。
“先祖,我君武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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