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常皓知道靠着背倚是很舒服的事情,爹爹没有理由不喜欢。
爹爹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忽上忽下,禹常皓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爹爹分明就是在打瞌睡,就像他看《千字录时的模样,那是爹爹逼他看的,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禹常皓看得头晕眼花,总是犯困。
原来爹爹也会小鸡啄米,既然这样,下次自己打瞌睡再被爹爹抓现行时,他就可以把刚刚看到的讲出来,反驳道爹爹也会打瞌睡。
可是忽然一阵凉风袭来,禹常皓才意识到这已经是深夜了,该是躺在床上的时辰,爹爹犯困自是理所当然。而他看《千字录的时候,是在早晨,阳光灿烂。
哐当一声,爹爹的脸砸在了桌面上,下一刻就传来了呼噜声。
这样会着凉的,禹常皓想。他把门缝推大了一丝,门轴发出很细微的吱呀声,然后他小小的身躯从窄缝中挤了进去。
爹爹的书房里长年累月挂着一张毯子,禹常皓小心地踮起脚,取下架子上的绒毛毯,极小心地披在爹爹身上。
他的身形有些矮小,手臂也短,多次险些碰醒禹铭诚,几番艰难后他终于盖好了毯子,他松了一口气,探出头想看看爹爹在写些什么。
可是他忽地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原来兽毫笔正好戳在爹爹脸上,划了条一寸长的墨痕。
他朝爹爹脸下望去,原来是在画画。画纸上一个女人怀里抱着襁褓,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男人手上又牵着一个齐腰的小男孩。他们在院子里抬头赏月,夜幕中是两轮重叠在一起的皓月以及无数繁星。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禹常皓觉得满足中还夹着幸福,没有理由,他就是那么觉得。他突然定睛一看,小男孩不就是自己吗?原来爹爹画的是他们一家人。
月光透过纸窗撒到书桌上,有一半落在爹爹的脸上,眼袋发黑,看起来很憔悴,禹常皓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该去床榻上睡的,他想,但他还是决定不惊扰爹爹了。他走到油灯旁,吸了一口气,嘟着嘴,可他还没来得及呼出气,油灯噗地闪了一下,自己灭了。
煤油燃尽了。
禹常皓把那口气从鼻孔里呼出来,打了个哈欠,他再次小心地挤出门缝,把书房门掩实后回去睡觉了。
……
第二日,鸡鸣三声。
“你给我盖的毯子?”
梨素汐摇了摇头,“你昨夜又没有回房睡?”
“突然有个想法,怕第二日忘记了,就想坚持一下画完,没想到又趴下了。不过,倒是完成了。”说到这里,禹铭诚来了精神,也不再纠结谁给他盖的毯子。
他抓起桌上的画纸,得意地递给妻子。
“这画的是我们一家人吧?”梨素汐小心地拂过画纸上的水墨线条,指肚在几个人物的脸上滑过,“月光恰到好处地洒到每个人眼里,就连常月的嘴角都带着笑。没有一丝多余的描绘,是极为完美的一幅画,你打算取什么名?”
“就叫《皓月图吧!”妻子的夸赞让禹铭诚信心满溢,一宿的疲倦都散去了。
“不错,你给题上名字。”
禹铭诚立刻接过来,提笔写下了画名,随后署上自己的姓名及日期。他正要放笔,想了想便又提笔在旁侧加了一句话,“皓月当空,星辰随行。”
写完这些后,他悬笔打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取出自己的印章,戳了徽印。
他将画卷起来,插到备好的空画筒里,“这是超越往日水平的佳作,拿去画坊卖了,应当值很多钱。”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梨素汐便把画筒抢了过来,往外疾步走去,“这个不卖!现在卖多吃亏呀,以后你闻名千岛了,再拿出来贩售,价值绝对翻无数倍。”
梨素汐几步奔回房间,把那幅《皓月图锁在自己的小柜子里,里面还躺着一些其他画筒或者字筒。
她虽然那样说,可是她觉得这幅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卖的,不管日后丈夫有没有闻名千岛,他们一家子都在的画,怎么能悬挂在别人家的屋子里呢?
别的女人,小柜子里放的都是些胭脂水粉,手绢女工。唯独她,收藏的尽皆是丈夫的字画。
禹铭诚叹了口气,却有些欣慰,可如果妻子把他最优秀的作品都收藏起来的话,他又拿什么闻名千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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