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唐木平,一个乡下来的小吏的儿子,还是个妾生子,长相平平,出身低微,后来林玉还专门派人调查过,那小子可不是什么所谓神童,据说三岁时话都说不利索,七岁时开始读书,也没表现出过什么天赋,后来就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开了窍,以不到十八岁的年纪便开挂般的连中三元,又不知怎么得了最受宠的九公主喜爱,被招做驸马。原本林玉对这样的人是不放在心上的,一个寒门出身,在朝中无依无靠的小子,又为了荣华富贵当了驸马,要知道在大周外戚向来最被防范,是不能掌握实权的,可这小子却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和他对着干,不只总能有惊无险的从他手中逃脱,还在不到五年光景,从一个普通翰林外放知县,接着就是知府,如今更做到了总督高位,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林玉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眼摆在床头的官服,绿色的,照磨的官服,而且是从九品的照磨,就好像补子上的鹌鹑都在嘲笑自己一般。谁会想到,一个公认的明日之星,会在年届不惑之时被一贬再贬,人家被外放出京都是风风光光,如今自己根本是被扫地出门。
起初,不只是家人朋友,就是许多点头之交也会不时前来拜访,可渐渐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包括林家自己人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如今,半个人影也见不到,就是府里的那些仆人丫鬟似乎都在躲着自己,谁都知道,自己的前途完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些不相干的人原本就大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林玉本就不大在乎那些人的态度,至于家人,林玉也能理解,林家毕竟是大家族,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把整个家族都拖进去,何况要不是家族的关系,自己的下场恐怕还要更惨。
没错,林玉是世家子弟,而且是最顶级的那种,可他与那些只会依赖父荫的二世祖们不同。能够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更多的还是靠林玉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确切的说是他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换来的,那些悍不畏死的士兵,诡计多端的谋士,威风凛凛的将军,老谋深算的政客,林玉见得太多了,也斗败过太多了,不然只凭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在那群老家伙们掌权的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呢。
可如今呢,落魄如斯,像狗一般活着,任人践踏嘲笑,他成了人人眼中的笑柄,一个可怜又可笑的窝囊废,一个不自量力的废物。
如今的林玉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就在那个他现在还叫不上名字的小地方,了此残生也就罢了。这可不像一个刚刚四十岁又久居高位的男人的想法,只是与唐木平斗了这些年,他真的有些累了,更重要的是,他怕了。
拍开一坛酒,林玉自斟自饮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还有三天就要离开繁华的京城,可顾亦萱却已经明确表示要留在京城,说的好听,什么故土难离,什么要留下来在父母身边尽孝,都是屁话,还不是为了男人。对,就是那个唐木平,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起初还多少遮掩一些,现在根本是明目张胆,随便找点儿什么借口一张帖子就将妻子接去九公主府,一住就是好几天,这可就是在啪啪的打脸了。可林玉也只能忍着,不忍又能如何,就连朝中那些老家伙都拿唐木平没办法,自己如今落魄如斯,对方想整治自己还不就跟捻死个臭虫一般。
不知不觉中,酒坛子已经空了。
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脑袋里好像有人拿一把小勺不断的撬呀撬的,林玉挣扎着站起身向外走,有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感觉。
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椅子上,挣扎着,林玉还想要站起来,手胡乱的摸索着,却正摸到了酒坛子,一轱辘,刚好砸在头上。
林玉死了。还有好几个时辰,来叫他起床的丫鬟才会发现尸体,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只能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林玉曾想过一万种自己的死法,这样窝窝囊囊的离开,真是太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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