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红凤来奶奶家。
奶奶摸着她的手,说:“你妈还出去晒海带吗?”
红凤点头。
奶奶又说:“嗨,钱或多或少的,身体最要紧,叫你妈悠着点,年轻不注意,到老都能找上。”她看着孙女,话锋一转:“你缺考,你妈说什么呢?”
“我妈倒没说什么,只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出好的。不上大学干点别的一样能行,走哪说哪的话。”红凤也难受,满眼跑泪,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说:“奶奶,我在家孝顺你不是挺好的吗?”
“你也不小了,哪能老守着我。若遇上个好女婿,早把我这老东西忘了。你呀,就拣我愿听的说。”
“奶奶,我才多大呀,刚毕业嘛,你这么说,我心里多不好意思!”
“还不好意思?瞧瞧,脸都红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相好的?”
“你让我说我就说”她看着奶奶的脸上蓄着戒备,说:“有,奶奶。”
“谁呀,能告诉我吗?”
“能!你不许告诉别人”她笑了,笑的甜蜜。
“行,你还信不过奶奶吗?谁呀?别让我心急,是哪个村的臭小子,那么有福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明铎这个臭小子。”说完乐了。
不过一看奶奶的脸就傻眼,脸上布满乌云。忙说:“怎么啦,奶奶?”
奶奶的脸拧成破抹布,垂头不语。她两手搁在腿上,上身弯曲,紧紧地压在上面,一言不发。两道眉毛皱着,让红凤心里也别扭。
奶奶心想;怎么这么巧,竟是国子的孩子;真就这么寸吗,非得不是冤家不聚头吗?明铎这孩子倒是看着长大的,溜光水滑的,品性也不坏,只是他妈性子急,脾气焦;国子颟顸,家庭总体算一般化。问题是,真要成了,龙凤村的天还不炸翻了?我个老太婆不挡害,可死老头子嗓头再宽,也咽不下这口粗气!还有如兰,她能同意吗?还有许其,他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怪形呢?还有她几个姑,会同意这门姻亲吗?哎,难,八成是小家雀吃玉米粒——量戗!弄不好鸡飞蛋打不说,这十里八乡的再嚼,三辈五辈的祖宗都能捎带上,这人丢不起啊......
“奶奶——”红凤的招呼,让她抬起头看孙女一眼,那眼角是红的,眼白是寒心伤感的,是刚刚沉浸在难过中又被迫无奈的复杂。
“你不同意吗,奶奶?”
奶奶沉吟,一言不发。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的。反正我已告诉你了,你可别怪我瞒着你,我的心已定,谁也别想拦我的事!”
“凤,你妈知道吗?”
“暂且没告诉她,她没问我就没说嘛。”
“奶奶只想告诉你,婚姻是大事,你可不能心急,弄不好,后悔就来不及了。奶奶是过来人,一辈子没顺过心,除了抬伺几个孩子。不要别的,只要气顺就知足。哎,时至今天,就不去提那些陈糠烂谷子。”
“奶奶,我和明铎从小到现在,他了解我,我知道他,知根知底的,没有比他再好的,我这辈子跟定他啦!“
“……”奶奶不语,不忍心在这个时候伤她的面子,只是心里有点别扭。
她又转个话题:“你和你妈说说,有空来我这一趟,我真馋她贴的耙耙,多日没吃真想尝尝!”
……
国子当看到薛老师托正春捎给他的那封信,心象被沸水烫了。
先是搞不懂这两个孩子做事鲁莽,特别是红凤,怎么会跟脑子较劲,用功是好事,怎么不节制?哦,一定是如兰给她的压力。在压力下变形。真是可怜的母女二人!在变形过程中,这个花一样的好孩子可遭了不少罪!没把她摧残掉,就算烧高香了。但又一想,如兰不是那种步步严逼的人,也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那问题就出在这女孩身上。莫非这孩子太要强,太任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老辈到少辈,撅的都是这种不会打弯的草。
又转儿子身上。这孩子在他妈殡丧期间,一门心思扑上面,看不出因缺考而遗恨的表情。按理高考天大的事情,除了自己这个当爹的颟顸无知,谁当家长的还会将这等大事忘了,真是天打雷轰也不过分,我怎么和地下的巧云交代呀!
说来奇怪,这孩子没有一点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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