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云宫出来,林喾长吁一口气,抬头仰望清寒如墨繁星满天的夜空,只觉得郁闷不已。
王殿之前的欢宴已经散去,各宫的妃嫔,各房的公子,贺喜的大臣和各国的使臣们都已散去,整个王宫在喧闹了一整天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太监要跟着他去叫太医,林喾拒绝了,他让他们必须保证沄妍公主的安全,同时他也想趁这个机会静一静心情。林喾漫无目的地在宫内那些熟悉的,走了不知道有几千遍的路行走,两边黑红两色相间的高大宫墙的逼仄更让他心情不畅。
大婚之夜便被新娘用刀割伤,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那自己还有什么颜面管理后宫和群臣?现在列国的使臣还尽在顾城,一旦这件事传到列国,便是一件天大笑柄,几十年来自己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创下的这点基业只怕就会毁于一旦。
沄妍那一刀使他的胳膊伤的很深,渗出的血将袍袖里的衬袖染红了一大片,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反而这身体的疼痛似乎能减轻一些心口的痛。
对于沄妍,林喾倒是并没有恨意,本来以自己天命之年娶这样一个水嫩如晨花露叶般的少女心中也有愧疚,他不是贪色之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复兴大业,联络外援才做出这样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又使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自己当年送到楼烦当质子的十四公子飞。
公子飞是他和慧姬的唯一儿子。慧姬是帝丘国的公主,当年嫁到中阳国的时候才十五岁。那个时候的慧姬比现在的沄妍年纪还要小,他正值盛年,三十岁的时候,慧姬的到来让他感到了天下的幸福都降临到他的头,慧姬美丽,贤淑,温柔,聪慧,他把所有的宠爱都放在了她是身。
后来,慧姬生下来他们的结晶——羽儿,这孩子生下来就似乎把天地灵气都集中在了他身,很讨他的喜欢,在他十岁的时候甚至想要把他立为王储。
但是聪明的孩子往往容易养成许多毛病。他和慧姬的溺爱使羽儿不求进,反而学到了很多纨绔公子所有的坏毛病,酗酒,赛狗斗鸡,结交狐朋狗友,他从十二岁开始就玩女人,先是玩弄宫里的宫女,后来是到青楼狎妓,再后来是祸害街坊良家妇女,总之无恶不作。市井之中将他视作洪水猛兽。
如果但是一个普通的二世祖也就算了,偏偏公子飞是中阳公想将他培养成自己接班人的,这当然就引起了内廷朝堂的一片非议。特别是自从王姬歿去之后,后宫之主位置久悬未决,而后宫之主的抉择也决定着王嗣的抉择。
自从武王创立大周四百年天下,便立下一条万世祖宗法度,那便是嫡长子继承制,天子诸侯之位只能由嫡长子来继承。中阳公林喾已歿王姬没有儿子,那便是在诸位庶子之中选。
所以这后宫之位以及储位之争早已你死我活,只差没有放到明面。内廷之中以最年长的银姬为核心,朝堂之则是以她的儿子重为核心形成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公子重温文尔雅,才学鸿博,又是大儒端木鸿弢先生的高足弟子,自然受到众臣的一致推崇。
偏偏公子飞又是一个不争气的纨绔,很明显形势是一边倒的。
林喾对慧姬的感情之深当朝之人无人不知,所以起初也无人敢对王储之位置喙,可是随着公子飞越来越无法无天,就连林喾多次斥责也没有效果,反而变本加厉,林喾虽说宠爱慧姬,但他终究是图谋大业之人,懂得取舍,他也不愿意因为王储问题搞得朝廷内讧,后院起火,遂对慧姬疏远起来,对公子飞愈加厌恶。
其时正好为了联络楼烦乞力那罗延部落,林喾便将公子飞送去做质子,一来可以让他远离朝廷纷争,历练一番,将来或许也有长进也说不定,二来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几年,他几乎已经不到慧姬这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林喾不是拴在女人裙带的男人,离开的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渐渐淡了。对于公子飞来说,林喾几乎已经把这个送到塞外做质子的儿子忘记了,若不是今天听沄妍提起,他也不会想起这个浮浪纨绔,被市井畏如猛虎,让朝堂后宫恨之入骨,令他失望厌恶的儿子公子飞。
沄妍公主是草原的游牧部落,作风豪放,若是在嫁给他之前有心仪的男子,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像她那样漂亮的女子若是无人仰慕追求反倒是不正常的了。其实不只是楼烦,就连中阳国由当初的白狄进入中原几百年,直到现在也还保留着许多原始粗犷的风俗。
林喾不会介意沄妍过去的那些风花雪月,但他介意的却是沄妍的那个人却是自己的儿子,而且是那个让所有人都厌恶憎恨让他恨铁不成钢的公子飞,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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