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从容答道:“《礼记解诂》,《公羊义疏》,《尔雅校笺》,《六经天文编》,还有《儒藏》。这些都是殿下应读之书目,可是奴才今日清点书房藏书时却未见其影。奴才禀报了殿下,这才斗胆来文渊阁一借。”
她这一席话,令在场的人微微为之侧目。就连王阳关也有几分动容,他本就奇怪,就二皇子那学不进去的性子,怎么会特意派人来文渊阁借书,原来倒是这个小宫女的主意。
可是她既是一介女流,又非出身名门,如何能知道这么多经学的书目,且能对答如流,如数家珍。王阳关纵然阅人无数,一下子也没法子将她看个分明。
圣上笑着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你懂得还不少,正好可以督促诚儿读书。”
说罢转过头对王阳关笑道:“阳关,你瞧,这么个人才,放去司衣局可惜了,不如今日你且饶她一次,就当是为诚儿读书好。”
王阳关哑然失笑,只好颔首道:“圣上开口,臣岂有不遵之理。”
屋外不知何时升起了明月,寒风呼啸着穿过每一个走廊过道,嗖嗖的声音传进了阁中,王阳关口气责怪地对御前李运喜道:“今日风雪大,官家应该在暖阁休养才是,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你们也不知道拦着吗。”
李运喜苦笑不得,躬着身子道:“督公大人您这可冤枉奴才们了,奴才哪里拦得住?今儿是圣上难得兴致好,要亲自来文渊阁转转,方才在那边的楼里见了几位大人,精神可好了呢。”
圣上接过话来道:“你莫错怪他,朕今儿觉得身子松泛些了,问过太医才出来的。”
王阳关摇头道:“那也不成,风雪楞个大,万一受了寒气怎么办?圣上贸然出门,也不先知会臣一声,实在是有欠妥当。”
暮雪听得直傻眼,嘿,她也知道督公权势大,但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难不成官家去哪还得知会他一声,自己都做不得主?
没想到圣上非但没有怪罪,还满是歉意地道:“本想知会督公一声,但没寻着你人,朕想你多半在这,就过来瞧瞧。今日一时兴起,没想那么多,让督公担心了。”
王阳关只有对圣上说话时才会温言细语,此时亦是如此:“罢了,下次不可。请圣上趁早起驾回去,免得晚上路滑,底下人还瞧不清路。”
暮雪眼珠子差点没掉在地上,怎么感觉这个督公和皇上说话像是老子和儿子说话?她再打量了下这两人的眼神,总觉得他们关系绝非君臣主仆这么简单。
难不成真如坊间传闻所说,皇上和督公有断袖之癖?
来不及她细想,圣上已经依王阳关的话,要起身回銮了。众人伏地送驾不迭,圣上扶着李运喜的手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时,正对上暮雪探究的目光。
暮雪不敢与圣上对视,立马将视线垂了下去。
“你叫暮雪,是不是?”
听到圣上念起自己的名字,暮雪肩头一颤,立马没犹豫地回道:“奴才贱名,扰了圣上清听。”
“那倒没有,雪为天地冰洁之物,值君一慕。那你姓什么?还是说,你是姓木的那个木?”
暮雪这下眉头一皱未皱,平静地道:“回圣上,奴才的贱名,不是‘孺慕之思’的‘慕’,而是取自‘湖上行人绝,阶前暮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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