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票都没了,飞机票又怎么会没卖完呢?睁大眼睛,阳谷在床上躺了一夜,几乎没睡。给周向宇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回家几天,班里的事拜托帮忙照看一下。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洗漱完毕,用滴滴打车赶往地铁站,去赶最早的一班地铁。第二天直达的车票仍然没有买到,从杭州东站坐到合肥,再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合肥高铁站建成了,在合肥南站下车,要等三个来小时,才能坐上回宿州的车。阳谷从南站出站,坐在广场上,坐在灼热的阳光下面,默默地开始抽烟。
李雨玉也在合肥呢,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中铁四局,是不是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合肥的地铁什么时候可以通。有机会的话,好想来坐一次合肥的地铁,感受一下有李雨玉心血的地铁。
现在,阳谷会坐地铁了,知道怎么买地铁票,地铁票怎么用。他坐过沈阳的地铁,坐过杭州的地铁。唯独南京的地铁不同,地铁票不是卡片,而是一个小小的,塑料纽扣模样的小玩意。南京,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从合肥南,到宿州,再坐上为了多拉些客人,兜兜转转的,宿州开往褚兰的长途。阳谷不想再来宿州了,不想再坐开往宿州的火车,也不想再坐宿州开往褚兰的长途,就像再也不想去河北深泽一样。
一路上,阳谷睡了醒,醒了睡,他怎么也不愿接受李雨玉离开的事实,也不愿意接受爷爷离世这件事。他总是想着,或许是家里出了其他事,妈妈想把自己骗回家而已。下了长途车,阳谷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那条,牵着李雨玉的手,走过很多次的乡间小道,那条李雨玉弄湿了鞋子的乡间小道。
阳谷来到前院,门口的粪堆上插着白色的幡,正在帮忙的邻居戴着白色的帽子忙里忙外。灰蒙蒙的天,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梦幻,可是阳谷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爷爷走了。他站在熟悉的家门口,内心十分平静,毫无波澜。有几人看到阳谷回来了,纷纷笑着打招呼,阳谷挤出一丝微笑,回应着。爷爷享年86岁,不但高寿,而且是寿终正寝,这在老家的习俗来说是喜丧。
泪眼朦胧的爸爸迎了出来,他身披孝服,头戴孝帽,脚穿白鞋,说,谷儿回来了啊,走,带你去看看爷爷。
冰棺放在堂屋的正中央,透明的玻璃上起了一层雾,上面有被擦过的痕迹,不过早就又被雾气遮住。阳谷望着冰棺,却看不清冰棺里面的爷爷。伸出手,一点一点的擦掉上面的雾气,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才显现了出来。他穿着好看的寿衣,平静的躺着,眼睛紧闭,嘴里含着一个金箔元宝。
阳谷看着爷爷,看着他挂着冰霜的胡茬,笑了,说,挺好的,我爷爷走的很安详,没有受罪,一点罪都没有受,吃完饭坐着坐着就走了,多好啊,挺好的,真好。
说着说着,阳谷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就说不出声音来了。冰棺里的爷爷变得模糊了起来,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冰棺上。
阳谷心里想着,爷爷啊,爷爷,你活着的时候,总是说要好好活,要等着看到我结婚,吃块喜糖的。是因为你知道,你看中的那个未来的孙媳妇走了,你觉得撑不到我重新找个女朋友结婚了,才走的吗?
阳谷想到李雨玉最后一次来家里,自己去叫爷爷过来一起吃饭,爷爷怕姑娘嫌弃自己脏,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蹲在地上,一下就哭出了声,只是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呕呕的声音,就像家里的公鸡在打鸣。可能是军训结束之后嗓子还没恢复吧,可能是…谁又知道呢。
随便吃了点饭,妈妈骑着家里的电动三轮车,带阳谷去村头西的医院拿点治嗓子的药。路上,妈妈突然问了一句,李雨玉现在还在合肥吗?
阳谷心里揪了一下,笑了笑说,妈,我跟你说个事。
妈妈仿佛预知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说,你说吧。
阳谷说,我和李雨玉吵架了,可能要分开了。
妈妈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把阳谷闪的往前一倾,抓住车帮才稳了下来,轮胎在水泥地上急剧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妈妈望着阳谷,泪水在眼眶打转,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出来,颤巍巍的问道,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要分开啊?你不是嘴巴很甜的嘛,你好好哄哄她,说说好话。
阳谷笑了笑,摸了摸妈妈的脸,说,试过了。
妈妈说,你知不知道妈妈多喜欢她,我一直都把她当女儿的你知不知道?
阳谷笑不出来了,说,妈,我知道。去买药吧,待会儿药房关门了,不提她了,顿了顿又说,以后都别再提了。
妈妈变得激动起来,语速加快,说,怎么回事啊?你不能去哄哄她吗?每次我跟你爸吵架都是你爸哄我…
阳谷打断了妈妈的话,重重地说,妈!然后又笑了笑,放缓了语气,说,我比谁心里都难受,试过了,没用。以后不提她了,好不好?
妈妈搂了搂阳谷,说,你别难受,没事的,回头我让人给你重新说个女朋友,不难受哈!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阳谷搂了搂妈妈,感觉是那么的温暖,轻轻地嗯了一下。
三轮车重新启动,微弱的车灯照亮前面几米的地方,却照不清远方。阳谷轻轻地揽住了妈妈的腰,母子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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