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怎么了?”
沐昭趴在桌上,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说话,只露出红彤彤的耳根。
红绡心中不耐,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拖起来,问着:“你做甚么要躲着他?”
沐昭抬起头来,眼睛里忽闪忽闪浸着水光,半晌说道:“我跟他表白心意了。”
红绡眼睛一亮,笑起来:“这不是好事麽?憋在心里多难受,说出来可不整好?”
沐昭趴回桌上,恹恹道:“你不懂”
“我又不懂了!你们人就是虚伪,我们狐狸爱喜欢谁便喜欢谁,这个不喜欢我,大不了我去找另一个,不知你扭扭捏捏要做什么?”红绡不屑。
沐昭在玄珠内躲了一夜,刚出来就被红绡抓了个正着,除了泠涯和如意,其他人皆不知道玄珠的存在,这才被她拉着逼问昨夜去了哪儿。
“可他是我师父”沐昭趴在桌上,轻声说道。
红绡乐了:“可真有意思,当初在山上殴打骆洋,往夫子书箱里塞耗子,放跑白柔,什么出格事儿你没做过?如今倒学会装模作样了!”
沐昭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红绡坐到她身旁,抓起一块核桃酥吃起来,边吃边问:“你是不是怕他不喜欢你?”
半晌之后,听到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红绡嘻笑:“他昨个儿在院里站了大半夜,害得我都不敢进屋”说着“咦”了一声,反应过来:“你还没交代呢!你昨天究竟藏哪儿了?”
沐昭直起身来,垂首默然,并不答话。
她手中握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骰子,捏得久了,变得温热。
骰子有两颗,一颗给了泠涯,也不知他能不能猜出其中深意。
红绡看她情绪低落,刚想安慰,忽然察觉有人朝这边走来,她将吃了一半的核桃酥往盘子里一扔,喊道:“你师父回来了!”
沐昭一惊:“你不是说他去岳峙楼了麽?”说着慌忙站起身来,又想躲。
红绡一把抱住她的腰:“躲什么?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干脆死个明白!”
正说着,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泠涯穿着云峰白的常服站在门口,静静望着被红绡抱住的沐昭,沐昭见到他,吓得呆立在原地,不敢说话。
红绡抬头来看看沐昭,又看看站在门口的泠涯,脸上露出兴奋神色。
泠涯将视线转向她,低声道:“红绡,你先出去。”
红绡赶忙放开沐昭,嘭的一下变成狐狸,闪电一般窜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山雨欲来,天上聚起一片铁灰色的云彩,院内的青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沐昭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揽月峰上。
泠涯堵在门口,望着低头不语的少女,目光灼灼。
沐昭抬起头来,看见他逆着光,门外的天光被他挡在身后,在屋内投下一片暗影。屋内昏昏幢幢,他的面目不甚清晰,只一双深邃而发亮的眸子十分摄人,仿若广袤沙漠中隐在月下的泉水,藏在眉峰的荫翳里熠熠生辉。
他的下颚被光影勾勒出一条明朗深刻的线条,沐昭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免不了怦然心动,她心慌乱着,不再躲避,迎上他的视线。
泠涯声音微沉,带点沙哑:“为何躲着我?”
沐昭面色一红,垂下头去:“谁躲了”
泠涯沉默。
空气胶着起来,仿佛不再流动。沐昭耳边是自己狂乱不安的心跳声,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却瞥见他云峰白的衣摆被门外的风轻轻扬起。
忽然,泠涯问:“昭儿你可心悦于我?”
声音很轻,中间有片刻停顿。
听到他直白的问话,沐昭吓得呆住,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来。
泠涯惶惶不安,她沉默的时候,时间变得漫长而煎熬。
隔了很久,沐昭轻声应道:“是我心悦师父。”
说着望向他,眸子中似打碎了琉璃盏,折射着动人的光彩。
泠涯耳边失了声响,只剩嗡嗡的轰鸣声。
眼前的少女眸似点漆,眼睫如同翩跹的蝶儿,忽闪忽闪,此刻睁大双眼望向自己,他才察觉出符合她年纪的稚嫩。
他的师尊曾说过,他天生情爱淡薄,心无旁骛,最适合做剑修他也的确不负天钧厚望,一心向道,短短三百年不到便结婴成功。于情爱一事,他从未有过期许,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个心性淡漠之人,天生缺了那份心窍,不会动情。
直至遇上沐昭,他才知晓,原来只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
自发现对沐昭的感情之后,他每日受着煎熬,不得片刻安宁却在听到她话语的这一刻,烧灼着他的熊熊烈火平熄下来,放在火中炙烤的一颗心,瞬间置于清凉欢喜境。
沐昭的心悬在半空中,如密集的鼓点,七上八下。
她望着站在对面的泠涯,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正当她惴惴不安之际,泠涯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充斥着压迫感,吓得她往后退了半步。
猛然间眼前一暗,她被拉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一阵草木香气袭来,锦绸的衣料微凉,贴着她的面部,沐昭的心跳霎时顿住
砰砰砰
砰砰砰
沐昭分不清,这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是泠涯的。
她像个木偶般,被他拥在怀里。
“昭儿我很欢喜。”他说。
“从未这样欢喜过。”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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