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也是世间极为珍稀的美景,可遇而不可求。但凡灵台耸峙于云天间,便是树无常态,叶无常型,花无常期,只随修灵者心意而动,想开什么样的花,就开什么样的花,想长什么样的叶就长什么样的叶,花有千姿百态,姹紫嫣红,叶有灵光藏蕴,晶莹剔透,故而可繁衍出无限生机。
长崆按下剑头,沐雪而往,很快落在了乾坤殿的屋顶上。
“真是好美的一棵树啊。”
沧楉心中惊叹,虽然不及于故乡的香橼高巨,但也确确是一棵形神俱佳的好树。如果在树上挂一个旋梯,建一所竹屋,再搭个土灶台,面朝云海雪天拥衾而眠,睡上七天七夜,解尽人世淹留的乏累,那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她始终是一个嗜睡的女孩,而且是在哪里都能睡着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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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沧楉凝眉臆想之际,长崆的话如同一道功力十成的寒冰掌将她给拍醒了:“我的灵台积雪多年,渐呈冰封态势,令我睡着后时感沁寒,你爬上去把雪给扫一扫吧。”
沧楉瞪大眼睛望着他,脸上神情微怔。
长崆眸光静对,似是恍然地道:“喔,殿门后面有扫帚,你自己去拿吧。”
初来乍到,他倒是半点不留情面。沧楉心中有忿。
“若是我的灵台有半分损伤,我就罚你去面壁思过。”
沧楉心中怅然,自忖她是来此避世的,而不是来做打打扫扫的清洁之事的,但是既然上了他这条贼船,便已无路可退。纵有百般不情愿,她还是很快转换了心态,处变不惊,甚是平静地落到殿门后,捡起了那一把积尘数百年的破扫帚。
这扫帚命硬得很,历经百年都没有腐朽,难道是专门在等我的吗?沧楉心生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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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沧楉的修灵境界低的可怜,但是人间境界早已臻至剑道天品,攀木援崖飞檐走壁自然是不在话下。
“哎,真是好大的一棵树啊。”
沧楉心中哀叹,便纵身一跃,踏着树干的凹槽处,盘绕而上,轻逸地就落在了它的第一根枝桠上。
飞雪似絮,无尽地飘洒,遮断望眼,徒留清寒袭裹全身。纷纷扰扰都是雪和他们的,沧楉唯有静静地扫雪,可谓孤独弱小而无助。
可是扫帚刚刚划过树枝,回头再去看,这雪似是调皮,似是嘲讽般的,又将扫过的地方落上浅浅一层,迅速恢复了原样。沧楉心中悲苦,看来这灵台上的雪是永远扫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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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扫来扫去过了两个时辰,便已到入夜浮星,沧楉瑟缩着身子,感觉既累又饿,神智都有些恍惚,有好几次都差点失足掉了下来。她不由得撑住了扫帚,愣愣地想着,这灵台为什么只管长叶,却不结果呢?这么大一棵树,要是结出满树的果子,应该够自己吃上半年的吧?这样每天都可以做果酱和冰沙了,想想真是美滋滋。
怎么满脑子都是吃的啊,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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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楉猛地拍了拍脑门,不能饿晕了头,竟不知道长崆何时落在了身边。他仰起脸来,冷不防地道:“这棵树也曾经结过果的。”
沧楉满脑子还是想着吃的,恁他神出鬼没也不怕,竟愣愣地问道:“它以后还会结果吗?”
长崆神思黯然,眸光似是有薄雾弥漫而下,显得忧郁至极,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没有以后了,他即将堕入魔道,他所剩的时日已然不多。
“不,它可以花开不败,但是,一生只能结一次果。”
“那颗果实去哪了?”
长崆漠漠地道:“被一个女孩偷吃了。”
“女孩?”沧楉心中发颤,冷嗤道,“她还真有福气。”
“她现在就被关在山脚下,你还觉得她有福气吗?”
沧楉低眉,支吾着道:“没……没有。”转念一想,又抬脸追问道,“我可以去山下看望她吗?”她很想知道那女孩是怎么在监牢里活下来的,也很想知道她吃了果实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既有请教的打算,也有好奇心在作祟。
长崆不允:“你哪里都不许去。”
“若是,我偏要去呢?”沧楉针锋相对,神色倔强,虽是初来宝地,却半点不愿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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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人间来,必知人世间的规矩。就像所有食铁兽都可以叫川仔,所有外地客都可以叫靓仔,那么我且问你。”长崆紧紧地看住她,唇角颤动,声音似冰凌簌簌而下,“天子一怒,浮尸百万,那我一怒呢?”
“诸天俱焚。”
长崆眉头一挑,沉声道:“那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我……”
沧楉愣住,顿觉在他的面前,自己所有的姿态都有点虚张声势的滑稽感,败下阵来是那么的猝不及防。长崆不再言语,便瞬移而下,转眼已至偏殿内。不到半炷香时间,他的密音令就传到了沧楉的耳边:
“晚膳已经备好,你可以下来吃了。”
沧楉背着破扫帚,有气无力地爬下了灵台,与此前活气四溢的她,竟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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