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似乎听起来也是很浪漫的一件事情,但前提是周围没有人来人往的吵杂声,你不用分心去考虑落下的每一脚鞋底到底有没有踩到鸡羊牛的排泄物,再或者哪怕你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行动之间还是不可避免的带起尘土飞扬,还有各种酸馊的臭味,便是你真的有什么绮思,在现实面前也只会被打击的干干净净,半点歪念头都没有了。
文运道自小就住在城中,就算来了这里也没到出去过,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起先还能忍着,慢慢不觉就露出了不满,他皱着眉,若不是郑子语就走在他旁边,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跑回去,以后都不要再出来了!
然而就在他真的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郑子语忽然指了指前面,悄声道:“你快看前面。”
文运道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手中抱着一堆脏衣服从路的尽头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这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她是真的走得很慢,简直就像蜗牛爬一样,而她的肚子和她怀里抱着的衣服就是压在她身上的壳,她没走几步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而托着她的大肚子喘气休息,火辣辣的日头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又黑又糙,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定然是狼狈又疲惫的。
文运道见她一条路每走一半就已经歇了十次,明明旁边都有人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帮她一把,他心里诧异又有些生气,见她再一次停下,额头上的汗甩在地上就像下雨一般,他再忍不住,上前就像帮她一把。
可抬起的脚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旁边的郑子语拦住了,她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接着看下去,文运道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了她的话。
只见那孕妇虽然走走停停,但终于还是一点一点的来到了他们面前,这时文运道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模样,他忽然就好像被当头棒喝一般,一下子怔立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好久才回过神,惊讶的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她她她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也不怪他会这个样子,因为就连郑子语都一副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刚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孕妇,她脸上并不像之前文运道猜的那样,或狼狈,或烦躁,或疲惫哀怨不堪,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眼神也是痴痴地毫无焦距的落在某一处,若不是她走过的地方会清楚的留下一连串的脚印,当真会让人以为是白天遇见了鬼,不,就她那样子,要不是会动,倒更像是一座石像,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就在他们两个人因为某些原因都没回过神的时候,忽然就从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二话不说就从孕妇的手里接过那盆重重的衣服,他动作可比她快多了,步子迈的大,三两步就走到一座木门前,那应该就是孕妇的家了,然后他放下衣服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他们两人愣了下,连忙去看那个孕妇,却见对方先是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好一会,然后依然维持着那个手势慢吞吞的向前走,直到走到自家门口,把那盆衣服重新抱着进了屋里,从始至终两个人一点交流都没有。
“看来这里还是有好人的。”半晌,文运道似感慨,又似为缓解尴尬一般,说了这么一句话,没听到郑子语应和自己,他回过头见她正看着某个方向,那里站着的正是刚才帮孕妇忙的男人,他明明是做了好事,此时却在挨训。
“你多管闲事做什么?”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老妇人,此时满脸嫌弃,谈论起孕妇时满是不屑的语气,就好像那是什么不能提及的藏东西,只要沾上就是致命的大麻烦一般,咒骂不停,“你也不瞧瞧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怎的别人不管就偏你烂好心?你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疯子吗?那种沾上就甩不掉烂在粪堆里的臭虫,躲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那妇人骂的实在难听,男人被她训得狗血喷头垂着脑袋立不起来,文运道实在看不过去,正想上前替他维护几句,忽就听得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再然后,男人的吼叫,女人的哭泣,间或伴着几句尖利又沙哑的咒骂和锅碗瓢盆被砸的声音,乱糟糟的,正是从刚才那个孕妇家里传出来的。
之前的妇人隐晦的看了一眼那边,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悄悄叹息了一声:“真是造孽啊!”她旁边的男人也露出一脸后悔不忍的表情,沉默的跟在夫人后面渐渐走远。
文运道这下可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他愣在原地,左看看又看看,不知是该先去和那边明显知情的两人打听下情况还是该先看看孕妇那边到底如何了,正踌躇不定的时候,旁边的郑子语先动了。
她跑到刚才孕妇进去的门前不停的拍打着门,边打还边喊着:“有没有人啊,开门啊!”
文运道一见,第一反应竟是看了一眼路旁边垒着的石块,实在是那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他都怕郑子语这么贸贸然闯上去会吃亏!
不过那石块深埋在土里,周围全都是各种牲畜的粪便,他最后还是捡了一根不知被谁丢在地上的木棍藏在身后走了过去。
“怎么样?”
郑子语冲他摇了摇头,手中动作不停,又敲了好一会,屋里的人终于好像被她敲烦了,里面屋子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老婆子警惕的朝外张望,没好气道:“谁呀,真是烦死人了,把我们家的门拍坏了,可是要让你赔钱的!”
那门缝实在太小了,黑漆漆的透不进光也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模样,郑子语瞥了一眼就立马收回目光,手中动作也停下了,脸上带着笑,客气道:“大娘您好,我们是最近刚来村子里的,路过您家门前见您院子里挂着的肉干挺好的,不知道能不能向您买一点尝尝?”
她长得本就好看,加上她又故意卖乖,一张小脸粉嫩嫩的和朵花一般,让人瞧了就心生欢喜,舍不得拒绝她,加上她还说会给钱,那老婆子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但出来的时候还是小心的掩好了门,然后从院子挂着的绳上给她取了三块肉干,又卖给她一些羊肉鸡蛋之类,收了她两百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显然是十分高兴的。
“哎,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最新鲜的,你要是还想要什么,自来我们家,老太婆我给你算便宜点!”
郑子语满嘴应是,注意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动静,这才告别还恋恋不舍老婆子,拉着文运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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