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息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尹爰息站在山腹中的石阶下,远远地看着她。他手上拿着把伞,却是干的。明别枝手中撕扯着荷叶,心中一亮:他必是在雾横亭上坐着,望见她进了假山洞才下来的。
想到去年在山洞中发生的尴尬事,明别枝身子往后缩了缩。一阵风从山洞的空隙中吹来,她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裙子湿了半边,紧紧地裹住了左半边身子。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尹爰息立时明白了她的顾虑,背过身去,“明大奶奶身子不适,母亲让我送点参燕过来。”
尹家与明家互为通家之好,这边一请楼院使,那边就知晓了,长公主便叫人准备了东西。为示郑重,特意让尹爰息带着柔儿跑了这一趟。
“你送东西怎么送到假山上来了?”
尹爰息默了默,说不出话来。他让柔儿进去后便坐在前厅等候,冷不防见到明别枝沿着墙根进了清光园。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懂得避嫌,两条腿还是不听使唤地跟了过去。
待看到她十分熟练地上了船,尹爰息便更舍不得走了。多熟悉的场景啊,他与她相伴的那些岁月,一直是他最珍贵的记忆。而今场景重现,虽不能与她同船而行,但这样远远地看着,也是能稍作抚慰的。
于是为了看得更清晰点,他上了雾横亭。
他看到她靠在那条小船上,狼吞虎咽地吃着莲子,暗暗发笑之余又有点心疼。及至突然下起雨来,而碰巧他出门时有远见地带了伞,他觉得他有充分的理由下来借伞给她。
好歹是旧识,总不能看着她被暴雨浇成了落汤鸡,况且他还有事同她说。
“我去过竺州了。”
明别枝怔了怔,猛然记起三月的时候他是同她提过,那时候她还跟他说,不久后她也会去竺州。
没想到一直不曾成行。
“祖母还好吗?”顾不上一身狼藉,她抖了抖裙子,跑到尹爰息跟前,“祖母有没有想我?她老人家身子康健吗?一顿能吃多少?有没有经常出去走走?”
一番问话连珠般跑出,她才觉得自己过于急切,又不好意思地甩了甩碎成一丝丝的莲叶,掩饰道:“我就是随口问问,祖母当然是一切安好的。”
清苦的幽香从莲叶的裂口散发出来,氤氲在二人身周的每一个角落。尹爰息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他觉得似乎又回到了有些遥远的岁月,他和她坐在船上,硕大的荷叶将船只围成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蝉儿,祖母不大好。”
他睁开眼,注视着一脸呆滞的明别枝。
“祖母怎么了?”
过了半晌,明别枝才反应过来。方才的雨水似乎顺着她的肌肤,沿着经络,点点滴滴流到了心里。她从内而外地难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寒凉可怕。
“你离开的这一年多来,祖母起先一直念叨你,后来慢慢地就不提了,越来越沉默。大约半年前,这边不知道谁去了趟竺州,吐露了你的一些事情。”
尹爰息有些不忍,他别过脸,低声道:“从那时候起,祖母就常常做噩梦,半夜惊醒时都叫着你的名字。”
“祖母,她都知道了?”明别枝倚在山石上,腿脚有些发软。那些湿漉漉的感觉终于浸透了她的全身,慢慢渗了出来,滴到了地上。她好像溺水一般,渐渐地有点喘不过气来,似乎外边的雨全都漫到了山洞中,将她沉没。
她觉得有点摇摇欲坠,好像自己是站在危石上,面临着万仞悬崖。
“蝉儿!”
尹爰息惊呼一声,抢先一步接住了她。
“到底是谁告诉祖母的?”
她来不及等到回答,黑暗如最深沉的夜一般包裹了她。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一无所觉。
她看到她的祖母苍白的发,脸上的皱纹如同山峦一般起伏。她
她看到她的祖母眉宇间深含着责备和疼惜,有力而又温暖的怀抱紧紧拥着她。就好像她小时候贪玩落水被救起来后,祖母边一口口地喂她药吃,边横眉怒目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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